有一个男人叫老满（２）

杨凡

     下班已是下午六点，又开会耽误了一个小时，当我到达约定的市文化宫时，他却迟迟不见露面。我想：这个死东西，要是再敢忽悠我，老子这辈子和他不相往来。我打了电话，他说五分钟后到。这下可好，我在萧瑟的秋风中等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那几颗龅牙出现。再打电话，他说还得三分钟，其实又足足等了将近十分钟时间。然后，他终于像一个刚出狱的劳改犯一样灰头灰脸地耷拉着脑袋出现在我面前，因为知道自己来晚了比较理亏，因此他刻意把脑袋垂得很低。
      本来我那段时间正受着气，却不想到处张扬，心里亦是分外郁闷。再看他这样晾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娃子找死啊？欠抽了是不是？老子都快郁闷死了还被你拉出来在这里晾着吹风，你TMD干啥呢像便秘一样现在才过来啊？我一顿猛抽，硬是把他那张苦瓜脸骂得灿烂起来。其实我知道，他那是哭笑不得。骂过之后，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该，因为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是很糟糕很无助的，并且应该是把我当救星的。瞬间，我又是愧疚得要死。
      等我歉意地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等着我继续数落。见我熄了火，他才可怜兮兮地说：姑奶奶，对不起啊，我还是跑步过来的呢，为了省几块钱的车费啊，我这么倒霉还又被你骂，唉！于是，我的心更软了：好吧好吧，走，哪里去坐？于是，我们一前一后很落寞地去了市里最繁华的夜市。也不顾那么多了，我们顺势在路边的餐桌旁一坐，要了酒菜，他便开始倒起苦水来。说着说着，老满没哭，我倒是哭了，这老满一下子就着急了。他手忙脚乱地为我递来纸巾，然后是无奈地叹息着，几颗龅牙优雅地舞蹈着，我忍不住“扑哧”一下又笑了起来。这让老满觉得我很无常。
      老满告诉我，当初两个女孩子争他，结果这个分手的女孩子硬是用武力战胜了另一个，把他老满给夺到手了。听着这些，我不禁认真地端详了老满几眼，郁闷地皱起了眉。看着我的神情，老满似乎忘记了伤心，他很得意地说：怎样？兄弟不错吧？就是那么惹女孩子喜欢，没办法啊！然后，他就很造作地做出无奈的痛苦状。我嘴一撇：哎呀，就你那小样，几颗龅牙顶着一头小碎发，大眼睛里充满小市民的精明，那些女孩子都她奶奶的瞎眼了，能看上你？别那么假惺惺地整一脸无辜状态了好吗？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把酒喷在了旁边一位乞丐的身上。面对乞丐那呆滞的目光，我吓得毛骨悚然，老满很男人地站起来说：别怕。然后，他把自己那碗未动筷子的烩面直接端过去，倒在了老乞丐的碗里。我松了一口气，敬佩地看了看我们可亲可敬的老满。
      后来，老满说这条马路是他分手那个女孩每天晚上九点左右的必经之地，他想要我看看她——他曾经的女朋友。我说那要是她误解了我，也向我动武怎么办啊？那我可是招架不住啊！老满很霸气地一抬头：她敢！她敢动你一下，我毁了她。我故意逗老满：那可是你女朋友啊！！老满朝我一瞪眼：说点别的，甩我像TMD甩衣服一样，我已经不认识她了。于是，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发现目标。风很大，我冷得直哆嗦，于是，老满送我回住处。
      可是，爱过的人怎会轻易死心？！在路过肯德基时，老满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还是再等一下吧，这里也是她的必经之地……我怒其不争地说：我就是看见她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傻瓜？老满充满希望地盯着马路，头也不回地说：你是写文章的，看人比较准，你可以推测一下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心。我笑了，我说那我先去肯德基找厕所。他着急地说，那不行，我们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万一你刚进去她就过来了怎么办啊？我说：那不行，活人怎能让什么什么憋死呢？真错过去的话我不看她就是了，她都背叛你了，你还那么痴情干嘛啊你个憨娃子？死不争气的！虽然嘴上这么说，我还是陪老满在冰凉的秋风中继续蹲守了将近二十分钟。深秋的风居然也是那样的凌厉。终于，我实在扛不住了，老满只得意犹未尽地同意撤兵。
       过了一段时间，老满发来信息说：听听《浏阳河2008》吧，特别有感觉，我听得都哭了。唉！这个死老满，你也能感动啊！这样想着，我就搜出了这首歌。果然是一首很煽情的曲子，不由自主地，我的泪水已掉落下来。不用说，老满被我在电话里矫情地骂了一顿。但是，李谷一和周笔畅联合而成的旋律成了我心中对老满的惦记。我在心中说：老满啊老满，你鳖娃儿咋就恁能啊？居然用一首歌作为我对你的记忆，亏你娃子想得出！
      后来，我来到了南国，离开了那个有乡音有烩面有老满的城市。中间因为工作和心情的问题，我和老满失去了联系，但我依然会时常想起老满，想起他那几颗生机勃勃的龅牙，以及龅牙间时不时溜出来的俏皮话。
      一天上午，我坐在本市的公交车上，当车内响起《浏阳河2008》那怀旧的旋律时，关于老满的记忆再次那么鲜活地涌现在眼前，我的泪水顷刻间就那么“哗啦哗啦”地飞滚而出，汹涌地涨潮着所有关于老满的回忆。于是，回到住处，满脸汗水的我来不及歇息，就直接拨通了老满的号码。这才知道，半年时间里，老满那分手的女朋友又自动回到了他的身边，老满以宽容大度的男人情怀再次接纳了这个曾经把他随意抛弃的女孩。突然想起老满的感情格言：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我女人跟我好！
      招警考试迟迟不见出台公告，老满的工作依旧平稳得不见他所期待的那种大波澜，参加了几次外省的考试，尽管很多次差点进机关，但因没有老满所谓的“关系”，他始终未能摆脱平民的帽子。当听说我想参加某个考试时，老满嘴巴一撇：兄弟，别像我一样去上政府的当了，那都是瞎球忽悠人的，赚到钱才是真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老满他终于对大大小小的考试彻底死心了。悲哀的心情蔓延开来，我想起了那个中举的范进。
      就在刚才，我接到老满那一如既往的失落电话：女朋友又和我分手了，嫌我没考上警察，都说男的没安全感，怎么我是被女人来回左右呢？！唉，这都整的啥事儿啊！未了，老满无奈地说：准备到上海混去，明天就出发，你要祝我好运！在这里，姑且祝愿幸运和幸福为我们可爱的老满同志保驾护航吧！

zhanger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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