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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香》——讲述我自己的政法从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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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8 21:28: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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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的冬天,八百多名通过全国政法院校培养招录体制改革试点考试的应届大学毕业生、已退役士兵齐聚四川警察学院,身着制式警服,头顶国徽,在五星红旗下庄严宣誓:“我自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GCD(泛指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建立共产主义社会为目标的工人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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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茫茫的草原 雄鹰在飞翔
跑马山啊 是我的家乡
唱一首咱山里歌 跳起奔放的锅庄
喝一壶青稞酒?? 欢庆咱搬新房
呀啦里嗦 万丈高的二郎山不再难走隧道带咱走向小康路
呀啦里嗦 象那巨龙一样的川藏公路给咱藏家儿女送财富
美丽的甘孜 美丽的贡嘎 你就象阿爸一样拥有宽广的胸膛
美丽的甘孜 美丽的丹巴 你就像阿妈一样美丽又善良

高高的雪山 梦开始的地方
大渡河啊??流淌在我的心房
骑一匹白骏马 奔向幸福安康
摘一朵格桑花 献给咱GCD(泛指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建立共产主义社会为目标的工人党。)
呀啦里嗦 大鸟飞到咱家乡 穿过白云送吉祥
呀啦里嗦 铁路修到家门口 喝着酥油茶走四方
美丽的甘孜 美丽的雪莲花 你就像甘孜人民一样勤劳奋强
美丽的甘孜 美丽的高原 我的家乡 幸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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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丽的川西高原上,不仅有莽莽苍苍、雄浑万里的拉日马大草原、“冰雪肌肤玉作骨,虚无缥缈入云端”般的雅拉雪山,不仅有香喷喷的酥油茶和豪爽粗犷的康巴汉子。
在高原上,还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的皮肤被高原的阳光晒的黝黑,他们一生都在与高原缺氧抗争,在与恶劣的气候抗争,风来雨往,苦中作乐。严寒酷暑,披星戴月。他们迎着清晨的朝霞,伴着日落的余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用自己宝贵的青春践行着心中那份神圣的誓言。他们把自己的激情与青春燃烧在了美丽的高原之上,让和谐和稳定的光芒照耀在折多山之上。他们,就是高原警察。
在美丽的高原上,你随处可以看见盛开的格桑花。格桑花喜爱高原的阳光,她也耐得住雪域的孤独与风寒。她美丽但不娇艳,柔弱又不失挺拔。格桑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风愈狂,她身愈挺;雨愈打,她叶愈翠;太阳愈曝晒,她开得愈灿烂。在藏区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了八瓣格桑梅朵,就找到了幸福。
如果你要问我,天堂在哪里?通往天堂的路有几条?天堂的路到底有多远?我会轻轻的告诉你,这一切,只有高原上那虔诚的信徒知道。一条路的终点,将是另一条路的起点,因为我们一直在路上。
雪域高原的风,吹开了洁白的雪莲花。高原警察就像格桑花一样,悄悄的开放在藏区荒芜的大山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开放在通往天堂的路上。他们挥舞着皮鞭,骑着骏马,挎着枪飞驰在辽阔的草原上……
藏香,味清淡而雅致,质朴而不张扬。高原是美丽的,更是 寂寞的。
藏香又一次点燃,这已成为李峰想念娜姆的习惯,袅袅升腾而起的轻烟似那悄然流逝的时光,像春风一般悄然飘进他的生命之中,偶尔摇曳心波。
“我的目光遥望
遥望雪域深处的故乡
我又看见看见我的卓玛姑娘
金色的阳光是她的欢乐歌唱
古老的村庄是我们狂野的天堂
哦藏香哦藏香
你给我多少美好的想象
哦藏香哦藏香
你打开了一扇天堂的小窗
哦藏香哦藏香藏香
藏香,藏香!他似乎看到那个美丽的藏族姑娘,青烟婀娜似地进入他甜醉的梦乡。香尽火灭,袅袅致终。梦醒的时候,藏香依旧。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29: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一段路的结束,是另一段路的开始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诵经中的真言
   
      
    “射手就位!”
    “准备射击!”
    李峰尽量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瞄准,轻轻扣动扳机。64式手枪瞬间发出的爆破音,让他双耳顿时失去了听觉,望着远处的枪靶,也许是紧张后的放松,也许是疲惫,李峰的视线有些模糊,慢慢闭上双眼,他似乎回到了过去……
   
   
    1
李峰从未见过这样的天,蓝的那么干净、纯粹,像高原清澈的湖泊般让人沉醉。郁郁葱葱的连绵大山上,成群的牦牛正深埋着头,品尝着碧绿的青草。宏伟的寺庙和成林的佛塔以及那多彩的经幡,让藏区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车过了二郎山隧道,李峰手中的摄像机就几乎没有放下过,他想将这如画的风景统统装进摄像机里,装进自己的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脑袋里。李峰来藏区是为了拍摄一名高原警察的故事的。
    李峰是一名编导专业的大三学生,即将毕业的他正在为毕业作品而发愁。同样发愁的当然不仅仅是李峰,还有同寝室的三个兄弟。这三个兄弟,叫周龙的山东大汉,大一刚入学时的人生目标是好好学习,毕业后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叫李瑞建的成都小伙的目标是用大学三年的时间拍摄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拿一个大奖;叫王新新的自贡猛男的目标是专升本。可是大二上学期还没有结束,周龙迷上了一款网络游戏,玩得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李瑞建和表演系的美女谈起了恋爱,在学校外面租了房,过起了甜蜜的同居生活;王新新在父母的资助下,在学校外开了一家彩票店,终日以“早中晚中早晚要中,多买少买多少要买”的口号来招揽顾客。王新新说:“什么是大学?大学就是一个臭鸡蛋,看起来很美,打开后都想赶快扔掉。”李瑞建说:“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口中吐出的烟圈,风一吹就散了。”而李峰,是一个喜欢看书写字的男孩,在书报上发表了不少的文章,美琪便是在校报上看了他的一篇小说后,爱上了这个其貌不扬。有些腼腆的大男孩。
    为了毕业作品,李峰想了很多题材,可最终发现,这些题材要么缺少新颖,要么拍摄难度太大。美琪躺在李峰的怀里说,要么你就拍我吧,名字就叫一个女孩的舞蹈人生。李峰捏了一下美琪的脸蛋。就在李峰为毕业作品而苦恼的时候,一次上网,李峰偶然看到一个男人的博客。
    这个博客的背景是一朵朵繁盛的格桑花,博客的头像是一座雪山,博客的主人叫老朱。老朱是个警察,他的博客几乎每天都会更新,除非他要外出执行任务。老朱的文笔并不好,甚至每篇文章里都可以找到几个错别字。老朱的文章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就是一张雪山或草原的照片,有的甚至只有一句话:“今天借了老刘五百。”“明天寄生活费。”老朱的博客写的都是工作和生活中的琐事,“今天张大妈被盗的五头牦牛被找到了。”“晚上参加了抓捕,嚣张的杀人犯被我亲手拿下了,太兴奋了!”……李峰有的时候觉得,这哪是什么博客,这简直就是老朱的日记本和备忘录。但李峰却被老朱的博客所深深吸引,他几乎每天都看他的博客,凭他的感觉,老朱的身上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李峰开始向往老朱博客里描写的那个高原小城,他想看看这个执著的高原警察究竟长什么样。
    李峰在老朱的博客上写下留言:朱警官,我是成都一所大学编导系的学生,现在面临毕业,要拍摄一部毕业作品。看了您的博客,我突然有了灵感,我想来藏区,以您为拍摄对象,拍摄一部反映藏区高原警察工作和生活的短片,我的电话:15982482773.
    四月的某个傍晚,李峰和美琪在府河边散步,李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区号是0836的外地号码。接起电话,对方是一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人:
    “你好,你是成都的大学生李峰吗?”
    “是,我是李峰,您是?”
    “你好,我是甘孜州的老朱,看到你在我博客上的留言,你来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朱警官,谢谢,谢谢……”
    李峰有些激动,挂掉电话,立即将周龙、李瑞建、王新新三位召集起来,讲了他的拍摄想法和计划,三人对李峰的计划非常感兴趣,其实李峰知道,他们感兴趣的不是老朱,而是将要去的那个高原小城。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次在普通不过的旅行。而李峰,他是带着好奇踏上了从成都开往康定的长途大巴。
    他们谁也没去过康定,只知道有一首脍炙人口的《康定情歌》。早上六点,沐浴着朝阳,大巴缓缓的从成都新南门车站开动了,李瑞建兴奋的在车里高声唱着:“跑马溜溜的山上,一座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喔。”这个五月,成都和往常有些不同。闷热的空气就像一座大山压在胸口一样,闷得喘不过起来。但这并没有影响李峰他们出行的心情,一路上有说有笑。
    大巴顺着成雅高速一路西下,天空依旧阴沉着脸,找不到阳光的踪迹。王新新和周龙已经开始呼呼大睡,李瑞建在和自己的漂亮女友煲着电话粥。李峰呆呆的望着窗外连绵的大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巴驶入了世界海拔最高的隧道二郎山隧道,经过十分钟的黑暗,当车驶出隧道的一瞬间,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李峰的脸上。向窗外放眼望去,蔚蓝的天空犹如一块蓝宝石,洁白的云朵下是成群结队的牛羊。阳光似乎变成了兴奋剂,死气沉沉的大巴一下热闹起来。
    “哇,这简直就是另外个世界。”李瑞建惊呼道。
    “太神奇了,隧道那边乌云密布,隧道这边天蓝地绿。”周龙的睡意早已消失在九霄云外去了。
    李峰拿出摄像机,尽量控制住自己因兴奋而有些发抖的双手。高原太美了,李峰几乎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爱上了美丽的雪域高原,爱上了美丽的甘孜州。
2
    到达康定,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新龙的小县城,新龙位于甘孜州腹地,距康定还有两百多公里,李峰和同伴们只能在康定先住上一夜,明早接着赶路,他们在长途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小旅店。夜幕悄悄的降临在这个浪漫的高原小城,如果寻找一种颜色命名藏区,可以是高原天空无限的蔚蓝,可以是德格印经院一层一层的白,也可以是随处可见的高原红;然而想要寻找一种味道命名藏区,那只能是无处不在的藏香了,它轻轻环绕着寺庙与人家,人们每天点燃,轻烟直上,连接着雪域与天堂。
    藏香,是西藏民间日用中不可缺少的,人们用它朝佛、驱邪。佛经上说,一色一香无非中道,意思是说若心中精诚,焚香供佛,和用心香供佛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佛祖,便依靠这无定形,有诚意的烟雾,与尘世结成了隐约的联系。
    高原的黎明来得特别早,和煦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窗外,是一座座大山,山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经幡。
    周龙问:“哪一座就跑马山啊?”
    李瑞建指了指窗外,“就是这座山。”
    周龙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李瑞建,“你怎么知道?”
    李瑞建说,“你看山上有一个姓张的男人和一个姓李的女人……”
    周龙茫然的看着李瑞建,一脸的不解。
    旁边的李峰唱了起来:“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周龙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用他那近两百斤的庞大身躯狠狠的压在了李瑞建身上,两人开心的打闹起来。李峰看看表,已经六点四十了,“别闹了,快起床,车快开了!”
    大巴翻过折多山,路况越来越不好,颠簸得让人昏昏欲睡。好在窗外的高原美景让人留恋往返,远方的雪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晶莹透亮,塔公草原上随处可见的格桑花幸福的开放着。在雅江匆匆吃过午饭,李峰和同伴们又上路了,阳光照在脸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李峰闭上了眼睛……
    那一年,李峰六岁。他那如水的忧伤,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光芒。李峰记得在故乡看见黄色的油菜花,那么繁盛而且灿烂。在走过身边的时候有很好的香味。春天里李峰有很富足的时间,他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成长,梦想长成心目中所想的王子。在绿草如茵的泥土里。呼吸自己长久习惯的气息,渐渐的睡去。李峰六岁的时候,第一次一个人坐公交车后他对妈妈说,在公共汽车上售票员盯着我看,好象我没买票似的。妈就问他,那你怎么办?李峰就告诉她,很简单我也盯着她看就像我买了票似的。李峰怀念那已远去的童年,那是段美好,如海子般清澈、透明,总是有拂煦着灿烂的阳光。
    小时候,李峰最崇拜的不是威力无比的圣斗士星矢,不是那个能斩妖除魔的孙悟空,不是歌滴歌滴歌滴歌滴的聪明一休哥,也不是可以百变的机器猫,李峰的偶像是他的爸爸,因为他是一名警察。李峰的爸爸是一名铁路警察,和电视里的警察不一样,爸爸没有高大威武的身材,更没有帅气的外表。在他的童年记忆里,从来没有看到爸爸与坏人拼力搏斗的场面。爸爸每天的工作简单而又繁琐,特别是到了春运,当旅客欢欢喜喜踏上回家团圆的列车时,爸爸却奋战在春运第一线,加班加点地执勤,保障着南来北往旅客们的出行安全。
    如果你要问李峰,什么是警察。李峰会告诉你,警察就是爸爸头上那枚熠熠生辉的国徽,警察就是爸爸穿着的那身青翠的橄榄绿。
    从那个时候开始,李峰就梦想成为一名警察。可是李峰才六岁,如何在最快的时间成为一名警察呢?爸爸找到了办法。一个午后,当李峰放学回到家中,爸爸神秘的对他说,“我手上有个东西,只要你期中考考到了全班前十名,我就给你,这个东西一定是你最想要的、最喜欢的。”李峰知道爸爸的礼物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期中考结束,李峰位列全班第八名,他开开心心的拿着成绩单回到家中,父亲乐呵呵的将一个制作精美的工作牌递给他,李峰接过工作牌,原来这是一个爸爸用自己的工作牌做的一个“警官证”,“警官证”上写着姓名李峰,工作单位绵阳市公安局。李峰将他的“警官证”和鲜艳的红领巾一起挂在胸前,每个小朋友都会羡慕李峰的这个“警官证”,每个小朋友都羡慕李峰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一名“警察”。
    成为了“警察”后,李峰的地位高了很多,院子里的很多小朋友从此成了他的手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每逢他们有什么好吃得好玩的好看得,都是李峰第一个享受,这是李峰一生中最“辉煌”的岁月。可是李峰的辉煌却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嫉妒和不满,这个人就是乔歌,家属大院曾经的娃娃头。这里只能用曾经二字了,因为李峰成为“警察”后,拥有了大批粉丝和拥护者,极大的分散了他的势力,李峰才是现在的老大。
    乔歌是李峰学校里的好朋友,他这名字起得挺有水平,谁见他都要叫“哥”。李峰和乔歌两家可以算是世交,他爷爷和李峰爷爷是好朋友,他爸爸和李峰爸爸是好朋友,所以他们成为好朋友是必然的。
     李峰比他年长一岁,可他却成了弟。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们的共同愿望是长大后当科学家,保卫祖国。其实保卫祖国的是解放军叔叔,科学家到底是做什么的,那时他们谁也不清楚。为了实现他和乔歌的共同理想,他们会在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谈人生,谈理想,谈他们的“科研项目”。
    李峰和乔歌进行的第一项科研工作是球球圆问题。球球圆的特点就是很像一个圆球球,人可以进去,进去以后别人就看不见你了。它可以当作交通工具,当然是可以闯红灯的那种交通工具。也可以当作时间机器,比如我们想看看恐龙长什么样子,我们就可以去侏罗纪,我们想看看大诗人李白长什么样,我们就可以去古代。对于未来,李峰只认为未来是一个由机器人服务人类的时代,人类只要按时给它们充电就行了。因为球球圆有隐身的作用,李峰也常常想到女澡堂看看。后来才知道,乔歌想去的是女厕所。他们出于正义感,一致同意禁止用球球圆做一切违法乱纪的事情。关于球球圆的口头科研工作做了半年又二十一天,最终他们决定先用玻璃当原材料。后来由于嫌捡玻璃的差事太苦,而且还很危险,于是这项科研工作就暂时搁浅了。一年级下学期,乔歌在课堂上用“于是”说了一句话使李峰刮目相看,于是李峰就刻苦学习用“于是”造句。当李峰会用“于是”时,乔歌已经会用“但是”了,让李峰自卑不已。最后李峰终于自信的在他面前抬起了头,因为他比他先会用“可是”。
    后来,因为“警官证”的事,乔歌再也没有理李峰了,偶尔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碰到,他也会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李峰,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后来,李峰发现他的那群拥护者居然又跟着乔歌走了,好不容易找到原因,原来乔歌的爸爸也给他做了一个和李峰一模一样的“警官证”,而且工作单位居然写的是香港皇家警察。
    李峰万万没有想到乔歌的理想也是当警察,这样一来,他算是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战友了,虽然他是香港皇家警察,李峰是人民警察,但好歹同属一个系统,自然而然,他们又恢复了从前的友谊。
    为了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李峰和乔歌决定锻炼好身体,有了强壮的体魄才可以和犯罪分子作斗争,他们每天六点起床,从家跑步到学校。可是李峰总是跑不过乔歌,当他跑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上课二十多分钟了,当李峰打“报告”时,老师问他为什么迟到,他说家里的表快了,一想不对,立即改口说家里的表慢了。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于是李峰干脆说我家的表坏了。每天吃过晚饭后,他和乔歌继续进行他们的梦想计划,为了提高胆量,哪里黑往哪去,哪里恐怖就往哪里去。李峰和乔歌来到家属大院后面的一片墓地里静坐,北风呼呼的吹在脸上,月亮散发出蜡黄色的光,李峰看了看坐在身旁然的吓得满脸煞白的乔歌,说,咱走吧,天晚了。乔歌转过头义正严词的对李峰说,这点胆量,还当啥警察,继续坐……话刚说完,身后的坟包上突然跳出一只野猫,李峰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跑,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惊恐的猫叫声和自己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跳声,终于看到了热闹的街道和匆匆的行人,这下李峰才停下了脚步,可是却不见了乔歌的踪影。难道乔歌没有跑?李峰对乔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个时候,只见乔歌从远处慢慢走来,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李峰越发的佩服这个人了。乔歌走到李峰跟前,才发现他那摔得满是稀泥的裤子和哭红的双眼。这一晚,李峰和乔歌都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得事情:写作业。那天第二天上午乔歌的作业没有交,老师问他为什么没有交,乔歌说忘在家了,于是老师让乔歌回家拿,他回家补完了作业才回学校。这给李峰了一个很大的启示,那就是以后作业没有写完不能再用忘在家或是忘记从家带到学校之类的话了。
      若干天后,因为他们的梦想计划李峰又忘记了写作业,老师问李峰为什么没有交作业,他说没有写,老师问他为什么没有写,李峰说昨天放学回家时把书忘在了学校。
    那年期末考试后,老师发了两大本暑假生活和一篇作文,李峰问老师,“暑假生活写多少?”,老师用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顿的对他说,“全部写!”,李峰和乔歌却都听成了全不写。
    那个暑假,李峰和乔歌租了很多警匪片,为了提高射击水平,他们每人用零花钱买了一把玩具气弹枪。那个时候,家属大院的许多孩子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气弹枪,每天吃过午饭,李峰和乔歌会带领自己的兄弟与其他地方的孩子展开一场又一场“枪战”。他们却总不是对方的对手,李峰和乔歌决定总结经验,苦练枪法。从那个输得一塌糊涂的午后开始,每天早晨,李峰和乔歌都会带领着自己的兄弟以百事可乐瓶为靶,不断练习射击的精准度,半个月后,他们迎来了复仇之战。
    依然是那个有些炎热的午后,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装弹,上膛,射击,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半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费,他们的精准度比对手高了很多,可是战斗却不得不在刚开始时就停止了。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男孩捂着右眼,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和喊叫,鲜血从手缝中流了出来。李峰和乔歌哪见过这般情景,拿着自己的气弹枪一哄而散。后来,那个被击中的男孩送到了医院,半年后右眼才康复,李峰和乔歌身为领导人,受到了家属大院家长们的严厉批评,几乎从此抬不起头,他们的枪被各自的家长没收了,最痛苦的是李峰和乔歌的“警官证”也被家长没收了,撕了个粉碎。碎片像雪花般缓缓落下,西山已被落日染成了血红。
    那天,李峰和乔歌都哭了。
    李峰和乔歌就如同家门口那棵梧桐树一样,由一棵小树逐渐长成了一棵大树。当那棵梧桐树长大,李峰已经不再是那个天天围着它蹦蹦跳跳的小孩了。高考结束,乔歌顺利了考上了四川警察学院,即将成为一名预备警察;而李峰,由于高考成绩没有达到警校录取线,他不得不将儿时的警察梦悄悄的揣在怀中。收拾好行囊,在父母的陪送下,李峰去了成都一所艺术类大学。
    梦想也许终归是一场梦,就像那从夜空划过的流星一样,那么美丽,却永远抓不住。
    乔歌,这个载负着他们儿时梦想奔赴警察学院的人,在开学后却突然像人间蒸发一样失去了任何消息。直到一个月后,李峰才在QQ上看见了他。
    看见他的头像亮了,李峰埋头敲下这几个字:“消失了?”
    几分钟后,乔歌的头像开始闪动,“军训了一个月,累死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李峰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那你后悔不?”
    乔歌打字的速度总是很慢,他说:“不后悔,掉皮掉肉不掉泪。”
    李峰问:“发警服了吗?发一张你穿警服的照片给我。”
    乔歌回答道:“还没发呢,下个月吧,下个月发了制服给你看。”
    带着羡慕,也带着祝福,李峰匆匆结束了这次聊天。直到现在他都还清晰的记得,乔歌拿到警察学院通知书那天,挥舞着录取通知书兴奋的在步行街狂奔,那一晚,兄弟俩喝了不知多少的啤酒,乔歌不停的说着他的梦想,他的打算,他说他要做中国最优秀的刑警,做中国的刑侦专家李昌钰。八月底,送乔歌去四川警察学院那天,在火车站的喷泉广场上,他们久久的拥抱。告完别,乔歌提着行李走向检票口,突然他转过身,对着李峰敬了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军礼。李峰冲着他微微一笑。
    一个月后,李峰收到了乔歌发来的电子邮件:
    李峰:
    看见了吗?这是我穿警察秋季常服的照片,看到我手上那把枪没?这可是我们国家自己生产的64式手枪!在这里快半年了,每天的生活枯燥但又充实,早上六点起床跑操,七点吃饭,七点半课前集合列队进入教室,八点上课……我们现在开始上实弹射击课了,太刺激了,这可是真家伙,可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气弹枪。你现在怎么样?我现在当上了区队长,没有给你丢脸。过年再聚吧。再问你一句,我穿警服帅不帅?
    乔歌
    2006年12月1日
   
    信件的后面贴着一张乔歌的照片,他穿着黑色的制式警服,戴着大沿帽,露出憨憨的笑容。看着乔歌的照片,李峰笑了。乔歌,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警官的。
    生命中有太多的变数,人群来去匆匆。无论怎样,谁能说谁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更重呢?生命中有太多的驿站,我们会在何时分离,又在何时相聚呢?所有的梦,所有的幻想,曾几何时如此接近,而现在却成为彼岸的格桑花。
   
   
       3
    李峰的头狠狠的砸在了前排的靠背上,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人们的惊呼声和尖叫声。对面的大山上一块又一块巨石滚落下来,狠狠的砸在雅砻江中,激起阵阵水花。大地在疯狂的摇动,司机一声大吼:“快下车,快!快!”,车里顿时乱成一锅粥,焦急的乘客纷纷跳窗而出。司机刚将乘客转移到公路旁的小河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落在了车顶。司机趴在地上大吼着,“我的车,我的车!”大地依然在疯狂的摇动,这样的摇动很快又变成了上下跳动,大地在怒吼着,美丽的青山变成了魔鬼,尘土飞扬,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李峰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摄像机;周龙吓得全身哆嗦,脸色煞白,只有李瑞建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世界末日来了……”
    大地渐渐的恢复了平静,空气逐渐变得清晰,司机瘫坐在地上,吸着烟,说,“这里常小震,但我跑了这么久车,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地震。”公路被扭曲得变了形,前方的道路被从山上滚落下的石头阻断,人们纷纷掏出手机,可是却没有一点信号。美丽的格桑花在高原上随处可见,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在强震后开得更加灿烂了。
    几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大学生不敢再往前走了。“我不去了,还会有余震,我才二十二岁,还想活,我要回家。”周龙说。
    王新新也打起了退堂鼓,“我也不去了,在这原地呆着,等人来救我们,哪也不去了。”
    李峰却不想放弃,他执著的认为,朱警官地震后一定会发生很多的故事,这是一个多好的机遇啊。
    一个小时候,电话终于有了信号,大家很快联系到自己的亲人,只有李峰的电话没有打通,他心里开始焦急起来。
    周龙通过手机上网,很快查到了这次地震的信息,震中虽然远在汶川,但李峰的家乡绵阳伤亡却最为惨重。他一次又一次的拨打父亲的电话,一次又一次的拨打美琪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总是不厌其烦的说着“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李瑞建也想回家了,因为自己的女友在从教室里往外跑时,因太过于紧张,自己的左脚碰到了右脚,左手摔成了骨折,他要回去照顾自己的女友。
    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美丽的雪山上。李峰背起背包,提着SONY190摄像机,他决定步行到新龙县。他手中除了一张四川地图,几乎没有其他能够帮助他找到目的地的工具了,这是一个极度疯狂,又极度危险的举动。李峰固执的认为,只要顺着这条雅砻江走,就一定能到达目的地。
    路边,盛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清澈甘甜的山泉静静的流淌着,调皮的松鼠在树上欢快的跳蹿着。高原的阳光像热情似火的藏族同胞一样,温暖着游子的心。
    李峰边走边拍,无论是不知名的花草,还是远处的雪山,无论是五彩的经幡,还是水中的游鱼,他都装进了小小的摄像机里。
    不知走了多久,天渐渐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天上的星星像无数只精灵,眨动着可爱的眼睛。李峰已经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如此的艰难。前方,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雅砻江的流水声越来越远,李峰走进了一篇茂密的丛林,他只有借助天空上那微弱的月光,缓缓前行。高原的夜晚很冷,李峰的汗水却湿透的衣服,他开始后悔这个有些莽撞的举动。李峰如果没有单独前行,他现在一定正和周龙他们讲着一个又一个无厘头的笑话。
    无尽的黑似乎想要吞噬掉这个世界,一天的车旅疲劳再加上四千多米的海拔,让李峰的步子越来越缓慢,他的腿像被灌过铅一样,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
    突然,他身后出现了一阵阵脚步声,李峰不敢回头看,他只隐约感觉到一丝绿光。难道是狼?李峰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咚咚的心跳声。在这原始的山林里,狼、熊,甚至老虎都是这里的常客,李峰突然想起了《动物世界》里狼撕咬猎物的血腥镜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峰拔腿就跑,耳边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身后的那个东西也加快了步伐,越跟越紧。前方有了灯火,李峰看到了希望,他使出全身的劲,拼命往前跑。突然,他两脚一空,落进了一个大洞里,瞬间失去了知觉,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皎洁的月光被一团乌云遮住了……
谢谢大家~随着文章的深入,我还会贴出许多在学校培训这一年的照片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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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30:46 | 显示全部楼层
4
    李峰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只是当他醒来的时候,除了蔚蓝的天、一望无垠的草原,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李峰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充满藏香的木屋里,屋外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通过窗户,可以看见蓝蓝的天空和飘动着的云彩。
    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藏族服装、留着长辫的姑娘端着一碗酥油茶走了进来。李峰看到姑娘走到自己跟前,想从床上坐起来,可刚一用力,从头部传来一阵剧痛,他摸了摸头,发现缠着绷带。姑娘走到李峰跟前,将酥油茶轻轻放在了床前的一个小木桌上,“别用力,伤口很深,涂了药,好好休息。”姑娘说话时细声细语。李峰这个时候才看清眼前的这个藏族姑娘,姑娘正是豆蔻华年,黑里透红的皮肤,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睛,嘴唇玲珑而丰满。女孩的脸颊上那两团醒目的高原红像挂着的两个红红的苹果,总是带着腼腆而又羞涩的微笑。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扑鼻而来,李峰知道,那是藏香的味道。
    “我……我这么会在这里?”李峰疑惑的问。
    姑娘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不在这里,那就该在那个大洞里喔。”
    李峰这才想起了昨晚的遭遇:奔跑中两腿一空,掉进了一个大洞里,而后,失去了知觉。
    “你救了我,谢谢你!这是哪?你又是谁?”李峰问。
    姑娘说,“我叫娜姆,这里是安达寨,雅江县的一个小村落,昨晚我和阿妈从山上采药回来,在路上听到洞里有手机在不停的响,用手电一照,看到你在洞里,我就和阿妈一起把你背了回来。”这时,娜姆的阿妈也推开房门,走到李峰床前。阿妈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对每一个人微笑,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谢谢你,谢谢阿妈,要不是你们,我现在恐怕都……”李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阿妈的话给打断了。
    阿妈只会讲藏语,娜姆成了翻译:“阿妈问你,这么会一个人在山林里走,多危险,山里有野兽,你掉下去的那个洞就是过去人们用来捕猎的。”
    李峰想起昨晚的事,越想越怕。他稳了稳情绪,将自己来藏区拍摄毕业作品和遇上地震的事讲给了母女俩。
    李峰的伤并不严重,需要的只是静养。和娜姆和阿妈讲完话,她们就上山挖菌子去了。李峰掏出手机,看见手机上显示着三十多个未接电话。三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美琪打来的,李峰看着手机,幸福的笑了。
    他连忙回拨过去,美琪的声音有些沙哑,“小美女,在干嘛呢?”李峰笑着问。
    电话那头传来了美琪的哭声。
    “喂,美琪,怎么啦?被地震吓着了?”李峰问。
    电话那头的美琪只顾着哭,李峰也开始着急起来,“美琪,怎么了?别只光顾着哭啊,是不是受伤了?别哭了,哪怕你缺胳膊少腿我这辈子都要你。”
    电话那头的美琪终于说话了,“讨厌,坏蛋,把人家都要急死了……”美琪破涕而笑。
    李峰不想将自己受伤的事告诉给美琪,他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我现在好着呢,喝着香喷喷的酥油茶,欣赏着美丽的高原风景,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多舒服啊!”
    美琪这才放心下来,“不给你说了,做志愿者去了,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和美琪通完电话,李峰想起了身处重灾区的父母。这一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妈,你们还好吗?家里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阵阵搓麻将的声音,母亲说,“家成了危房,现在和你爸在外面搭了一个地震棚,暂时住在这,你现在怎么样?电话一直打不通。”李峰彻底放了心,“我一切都好,还会有余震,你和爸要多注意安全。你现在在干嘛呢?”“打麻将啊!”李峰听了母亲的回答,扑哧笑了出来。
    在高原,白日如酷暑,到了夜里,又似乎回到了寒冬腊月。
    这个夜晚格外冷,木屋外呼呼的吹着大风。李峰躺在冰冷的被窝里,蜷缩成一团,这样可以让自己的身体暖和一点。
娜姆突然走了进来,“阿哥,冷吗?”
李峰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但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声音颤颤的,牙齿咵咵地地打着架,“不……不冷,暖和着呢!”
    娜姆一把抓住了李峰被冻得冰冷的手,“还说不冷,都快成冻成冰块了。”娜姆一边说着,一边脱下鞋,爬上了李峰的床。娜姆那裸露的脚让李峰内心一颤,它象白杨树一样清冽多汁,日夜散发着乳白的芬芳。
    娜姆掀开了李峰的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靠在了一起,冰冷的被窝逐渐暖和起来。李峰被娜姆的这一举动惊呆了,他心想,“这个女孩真开放啊!”他甚至开始幻想,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幕……
    娜姆温柔的问道,“阿哥,暖和吗?”李峰激动的点点头,“恩,暖和,暖和。”他的血几乎就要被点燃,他万万没想到高原之旅居然会有这样的艳遇,一个大美人主动爬上了自己的床。
    就在李峰还沉浸在幻想之中时,娜姆突然掀开被子,穿上鞋,“你……你去哪?”到手的鸭子飞了,李峰焦急的问。
    娜姆回过头,“阿哥,被子暖和了就早些睡吧。”而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李峰失眠了,因为被窝里尽是娜姆身上的香味。藏香,爱情的味道悄然袭上心头。
5
    李峰静静的躺在床上,房外的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着。娜姆每天都会把做好的酸奶和饭菜送到他床前,除了酥油茶和牦牛肉外,娜姆居然还会做地道的川菜。她告诉李峰,这都是阿爸教她做的。李峰问娜姆,这么没见到你阿爸?娜姆说,阿爸是个大忙人,一年难得回来几次,有时候过年也不回来。
    李峰过了两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日子,头部已经消肿,眼睛里的血丝也没了。一个午后,李峰推开了木门,他想要出去看看。
    木屋的门前是一条小河,木屋的背后是一座大山,低矮的石头墙围绕着木屋,鸟儿在树枝上自由自在的唱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歌谣,阳光洒在万物之上,让这幅山水画增添了几分灵动。李峰拿起摄像机,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正在小河边对岸洗衣服的娜姆看见了李峰,“阿哥,你在干嘛呢?”
“拍东西呢!”李峰将镜头推远,对准了正在河里洗衣的娜姆,合着小河流淌的哗哗声,娜姆的笑容像格桑花一样美丽。
每天早晨,娜姆将若干砖茶或沱茶捣碎放入铁锅,掺水熬煮,几度开沸后,撒少量土碱,催出茶色。
尔后,娜姆将沸开的茶叶水,倒进碗口粗、半人高的圆筒,放进一些酥油、少许盐巴,抓住筒中的木杵,上下搅动,轻提、重压,反复数十次,使茶叶、油脂和水融合,不多时,这便成了色、香、味俱全的酥油茶。
有时,打制酥油茶时,娜姆会加进核桃仁、牛奶、鸡蛋、葡萄干,酥油茶因此更加柔润清爽,余香满口,为茶中上品。
李峰喜欢酥油茶的味道,调和着稽耙,咸中带着浓香。
   娜姆坐在李峰身旁,为他讲述酥油茶的传说:藏区有两个部落,曾因发生械斗,结下冤仇。辖部落土司的女儿美梅措、在劳动中与怒部落土司的儿子文顿巴相爱,但由于两个部落历史上结下的冤仇,辖部落的土司派人杀害了文顿巴,当为文顿巴举行火葬仪式时,美板措跳尽火海殉情。双方死后,美梅措到内地变成茶树上的茶叶,文顿巴到羌塘变成盐湖里的盐,每当藏族人打酥油茶时,茶和盐就会再次相遇,就像牛郎和织女一样。
   

    前行和回家的道路还没有抢通,安达寨几乎成了一座孤独,或是一座世外桃源。地震没有对木质结构的房屋造成丝毫的影响。而李峰不得不放弃当初的拍摄计划,好在美丽的安达寨是摄影者的天堂,藏族同胞特有的民风民俗更不会让李峰的摄像空手而归”。李峰决定,娜姆走到哪,他就拍到哪。
    五月,正好是挖虫草的最好季节。天还没亮,娜姆就背着背篓,经过一道索桥,上山挖虫草去了。李峰跑到娜姆的前面,她有些害羞,不敢直面李峰的目光,总是深埋着头。
    “看镜头!”李峰边拍边对娜姆说。
她终于抬起了头羞得通红的脸,镜头下害羞的娜姆格外的美。李峰不得不承认,他有瞬间的心率加快。这种自然态下娇羞的美,是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的女孩们永远模仿不来的美,也是城里男孩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这种没法形容的美,瞬间把他送到了时光隧道,他一下理解了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男主角为什么喜欢女主角娇羞的美,看到了徐志摩笔下的沙扬娜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李峰被这种美惊呆了,直到娜姆唤他“阿哥,阿哥”,他才回过神,赶紧找话题,“娜姆,你多大了?还在读书吗?”李峰边说边摆弄着摄像机。
    “我六月就十九了,念完了初中。”娜姆说。
    “为什么不接着念高中?”李峰问。
    娜姆摘了一朵路边的蓝色小花,说,“乡里只有初中,县城才有高中,要走三十多里山路,阿妈老了,我要照顾她。”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冬虫夏草是上天送给青藏高原农牧民的礼物。娜姆告诉李峰,水往山下流,人往山上走,每年的这个时候,寨子里的年轻人都会上山挖虫草去,下山后可以卖个好价钱。
    李峰对冬虫夏草充满了好奇。“虫草真的是冬天是虫,夏天是草吗?”
    娜姆说,“虫草其实就是生病的虫,虫草幼虫冬天感染了虫草菌,夏天就变成了草。”
    走了两个多小时山路,娜姆和李峰终于走到了山林深处。娜姆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眼光搜寻着每一寸土地,过滤着每一棵花草,这样的动作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娜姆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根虫草,满脸的幸福微笑。
    李峰也学着娜姆的样子,趴在地上,却这么也找不到,很快就失去了耐心,索性坐在一旁,用摄像机拍娜姆挖虫草了。
    “阿哥,挖虫草就像过日子一样,不能浮躁,要有耐心,挖得到挖不到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努力了。”娜姆趴在地上,一边找虫草一边对李峰说。
    “小妹,你说得还蛮有哲理,你这么聪明,应该到大城市去闯闯。”
    娜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又握着一根虫草,“阿哥,我想去成都,我想念大学。”
    “好啊,考到成都来,哥哥带你去逛春熙路,去吃肯德基。”李峰说。
    “我只念过初中,考不上……”娜姆说。
    “你才十九岁,又这么聪明,可以慢慢复习准备,哥相信你一定行的!”
    娜姆冲着李峰点了点头。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娜姆的阿妈做好了丰盛的晚餐,木质的餐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牦牛肉、双椒牛舌和青稞酒。
    李峰端起酒杯,“老阿妈,娜姆,我敬你们一杯,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中。”李峰一饮而尽。
娜姆头一仰,杯中的酒也一干而尽。
娜姆的身上总是飘着一股奇异的藏香。有她的地方,总是能闻到那淡淡的清香。微风拂过,馥郁醉人。藏香,悄悄的揉碎在凛冽的风中。美丽的娜姆如那娇柔的花瓣,一瓣一心香,一枝一气节,淡淡的藏香沁透了高原夜晚的孤单与寂寞。


    这天晚上,李峰不知这么的,突然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屋外静得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李峰穿好衣服,提起摄像机,他想拍一点安达寨的夜景。
    夜幕下的安达寨像一颗夜明珠一样散发着静谧和神秘,身后的大山像父亲剑士的臂膀一样紧紧包围着这个高原小寨。李峰一边摄像,一边欣赏着高原夜景,他顺着小河往下走。
    突然,李峰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裸露的背影,将镜头拉近一看,是一个女人的背影。性感的后背,丰满的双臀,若隐若现的双乳……月光下的女人正在洗着澡,全然不知身后的一切。乌黑的长发在河水的抚摸下越发的靓丽。
    一阵风吹来,娜姆身上那神奇的藏香飘来,李峰早已沉醉其中。
    李峰就这样静静的站着,透过摄像机镜头,细细欣赏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身体。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河水也停止了流动。
    李峰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他和这个女人了。
    柔和的月光撒在小河里,撒在女人裸露的身体上,撒在李峰的心里。
    这时,手机不知趣的响了起来,女人警觉的转过身,露出挺拔的双乳。原来是娜姆。
    李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李峰原以为娜姆会因为这件事而永远不再理自己,但出乎意料的是,娜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清晨依旧会把香喷喷的酸奶端到李峰的跟前。从安达寨出发,走十多里山路,是一片碧绿的大草原。
    李峰从未见过这样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在草原上奔跑,或是摘一朵格桑花,趁娜姆不注意,悄悄放插在她的头发上,然后跑开。
    娜姆在后面紧追,高原是高原人的天堂,李峰哪是娜姆的对手,几个步子,娜姆就追到了李峰。
    李峰却突然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娜姆被这意外吓得不知所措,她跑到李峰跟前,跪在草地上,轻声问:“阿哥,你怎么啦?”
    李峰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娜姆急得流下了眼泪,“阿哥,阿哥,快醒醒,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阿哥,快醒醒,我们回家……”娜姆的话还没说完,趴在地上的李峰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跑。娜姆没有再追李峰,她静静的坐在草原上,满脸的泪水。
    李峰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突然想起曾经学过一个专门在美琪生气时逗她开心的搞笑舞蹈。
    李峰将摄像机放在了草地上,开始边唱边跳,“三只熊住在一家,熊爸爸,熊妈妈,熊宝贝……”滑稽夸张的动作很快惹得娜姆哈哈大笑。
    蔚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娜姆和李峰背靠背的坐着,看长鹰从天空中呼啸而过,看可爱的羊羔品尝着美味的青草。
    “娜姆,你会跳舞吗?他们都说藏族女孩能歌善舞。”李峰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草原上那些黄色、紫色的小花。
娜姆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在草原上翩翩起舞。没有音乐和伴奏,娜姆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飞翔在美丽的草原上,映衬着蔚蓝的天,娜姆如同一只闪烁在花丛中的彩蝶,美得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能找到。
娜姆边跳边唱:“美丽的格桑梅朵,你盛开在辽阔的草原,你染绿了春天的颜色,吹醒了大地的睡眠……”
娜姆的舞姿深深的吸引住了李峰,当她跳完,李峰的镜头仍然久久的对着娜姆。
    “阿哥,阿哥。”娜姆提高了嗓门,“跳得好吗?”
    李峰站了起来,开始鼓掌。“美,简直太美了。”
    “娜姆,你是一个舞蹈天才,你应该去成都,你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的!”李峰说。
    “我想念大学,可是我考不上。我只念过初中。”娜姆手中拿着一朵格桑花。
    “不要担心,回成都后我给你寄高考复习资料,你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我在成都等你。”李峰说。
    娜姆笑了,点了点头,“恩,在成都等我。”她说完这话,脸红得像个苹果。
李峰觉得,这个时候的娜姆美得就像悠然的牧歌一样,沉醉了太阳和月亮。叠嶂的连绵群山和这无边的草原像一对许下承诺的恋人一样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李峰每天跟着娜姆上山挖虫草采菌子,娜姆每天听李峰讲他的梦想和大城市里的故事。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五天后,回成都的路终于抢通了。第二天,李峰就要回成都了。这天晚上,安达寨举行了篝火晚会,寨子里的老人、小孩、年轻人都穿着民族服饰,在星光的陪伴下,围着篝火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伴随着热情的锅庄曲,人们喝着青稞酒,互致祝福。
    娜姆拉着李峰和人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起了锅庄,两个年轻人的手紧紧的牵在了一起。
    这天晚上,娜姆和李峰喝了很多酒,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
    这天晚上,娜姆和李峰说了很多的话。
    娜姆拉着李峰离开了跳舞的人群,两人并肩坐在小河边,闻着绿草散发出的芳香,“阿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娜姆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更加美丽了。
    李峰点点头,“恩,草原上的约定。”
    李峰接着说:“回成都后,我把复习资料给你寄过来,认真复习,遇到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我。”
    娜姆点点头。她将一根自己编织的彩色腰带送给了李峰。
    “阿哥,送给你。”娜姆说。
    李峰接过腰带,“真漂亮,你手真巧。”
    突然,娜姆将脸凑到李峰跟前,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她又跑到正在跳锅庄的人群中了。
    高原夏夜习习的凉风让人沉醉,月光下的格桑花开得艳艳的。
    李峰独自坐在小河边,看着娜姆翩翩起舞的样子,人们跳着,笑着。这时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男人跑到娜姆阿妈跟前,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几乎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阿妈的表情凝固了,瘫坐在地上。娜姆跑到阿妈跟前,她听了阿妈的哭诉后,两个女人哭着紧紧抱在了一起。欢快的锅庄曲依旧回荡在安达寨的上空。
    这天夜里,娜姆和阿妈哭了很久。李峰知道,娜姆的阿爸在夜间巡逻时被一块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砸中,当场死亡。李峰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娜姆的爸爸是一名高原警察。
    李峰不想打扰刚刚入睡的娜姆和阿妈,他背起行囊,悄悄的走了。
    李峰顶着清晨的雾霭,坐上了开往成都的长途汽车。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想再看看这个美丽的小寨。
    他向窗外望去,一条清澈的小河从木屋前经过,上山的铁索桥在风中微微摇动,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窗前。
    娜姆的双眼有些肿,李峰想伸手抚摸她的脸。车在山间缓缓开动了,娜姆冲着李峰微微一笑。
    车渐行渐远,娜姆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李峰拿出了娜姆送的那根彩色腰带,风一吹,藏香扑鼻而来。
   
    6
    李峰又回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城市。在这里,有他熟悉的街道,有他熟悉的餐馆,也有他熟悉的朋友,熟悉的爱人。每天晚饭后,李峰会拉着美琪的手,在府河边散步。吹着充满着绿草清香的河风,美琪靠在李峰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李峰没有健硕充满肌肉的胸膛,美琪不止一次的在他跟前说,“长点肉行不行啊,全是排骨,我躺着多难受啊。”
    美琪话虽这么说,她却还是爱靠或躺在李峰的胸前。美琪闭着眼睛,嘴角有微微的笑。
    美琪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李峰摸着美琪的黑发,望着远方繁盛的油菜花,“毕业,毕业我们就结婚。”
    美琪睁开了眼睛,双手搂住李峰的颈子,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回到学校,李峰用了一周的时间剪辑完在甘孜州拍摄的带子。看着在高原上的幕幕往事,李峰似乎又回到那片无边的草原上了。李峰给自己拍摄的片子取了一个名字,叫《格桑花的梦想》。五月底,他将片子交给了自己的导师张教授。
    距离毕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李峰和美琪加入了壮大的求职大军。上万名怀揣简历的大学毕业生如潮水般地涌来,所有的招聘简章被抢夺一空,每个招聘者的手里都会押上厚厚的一沓简历。
    美琪凭借着漂亮的外表和成熟的谈吐很快赢得了一份电影公司文秘的工作,招聘者是一个光头男人,他看了美琪舞蹈科班出生的毕业证,满意的笑了,他对美琪说,“你每天的工作就是打资料,为我安排好工作日程、会议、订机票、订酒店这些,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两千,转正后工资要涨。”
    美琪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她站得端端正正,点点头,“恩,谢谢,谢谢。”
   
    李峰仍然在人群中穿梭,闷热的天气让他汗如雨下。他想找一份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可以是编辑,可以是记者,也可以是摄像。可是简历交了十多份,所有公司都礼貌的对他说,“回去等通知吧。”
    从朝阳升起到夕阳都快落山了,李峰筋疲力尽的在人才市场游走着,却仍没有寻找到一份工作。
    李峰找了一个空地坐了下来,目光被前方一家旅行社的招聘台吸引住了。他拿着简历走到桌前,负责招聘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峰,点点头。李峰将简历递给了中年女人,女人将他的简历礼貌的放在了桌上,目光却瞧也没瞧那份制作精美的简历。
    女人说,“我们招聘的是业务员,很辛苦的,你能坚持吗?”
    李峰说,“能,什么苦我都能吃,我一定能干好的。”
    女人说,“恩,明天早上来上班,培训两天,然后正式工作。”
    李峰笑着,点点头。
    李峰问:“那……那我的工资有多少呢?”
    女人说,“800一个月,干吗?要干明天8点到公司来。”
    李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行,没问题!”
   
    李峰并没有因为找到工作而开心,他觉得和自己当初的想法落差太大了。800元的工资,甚至比不上清洁工。高三毕业,李峰因梦想成为一名导演,选择了一所艺术类大学。高昂的学费,三年下来,至少花了父母五万块。李峰曾经这样想,出去工作后每个月至少要赚2000块才对得起父母交的这么多学费。可是血淋淋的八百几乎将他所有的幻想给击碎。
    生活的确是这样,李峰突然记起了李瑞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口中吐出的烟圈,风一吹就散了。”
7
    找到了工作,摆在眼前的就是租房的问题了。美琪常常牵着李峰的手,仰着脑袋问:“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成都,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家啊?”李峰自信满满的摸了摸美琪的头,笑着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一年,一年后我一定会赚够房子的首付!”
    李峰和美琪都在一环内工作,找的房子既不能太远,又不能太近。房子如果太远会浪费他们大量的时间在乘坐公交上,房子太近房租又太贵。
    他们找到了一家叫文海的房屋中介,中介的负责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八字胡的男人。
    男人指着贴在墙上的房屋出租小纸片说,“我们这里是成都最大的房屋中介,租房、买房一条龙服务,请问两位是买房还是租房?”男人满脸的堆笑。
    美琪仔细的看着房屋出租小纸片,她的眼睛就像WORD文档里的查找功能一样,不断寻找着房租在每月600以下的房子。
    李峰说,“我们租房。”
    中年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册子,递到李峰跟前,“你们今天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里房源多,价格也便宜。每天都有很多才毕业的大学生到我们这找合租房,你从后面往前翻,合租的在最后。”
    李峰和美琪仔细的翻着那个蓝色的册子,最终选定了一个位于城东二环处的两室一厅。
    中年男人说,“房租每月600,一个季度付一次,合租的是一个女孩,还在念大学。房子里家电齐全,还开通了宽带网,这是真正的拎包入住啊!机会难得!”
    李峰和美琪都对这套房子比较满意,李峰说,“行,就这么定了。”美琪从包里掏出1800块钱,递给了中介。
    中介接过钱,开心的数起了钱,可是数着数着就皱起了眉头,“两个同学,还有中介费呢?”
    美琪和李峰面面相觑,“要多少中介费?”
    “按规矩办。”中介说。
    “规矩?多少?我们第一次租房。”美琪问。
    中介说,“中介费收一个月房租,也就是600!”
    李峰咬紧了嘴唇。
    就在美琪和中介交谈时,又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翻看着那本蓝色的册子,很快也锁定了城东那套两室一厅。
    李峰很快从包里摸出六百块钱,放在了中介的桌子上。
   
8
    念大学的时候,学校设备室摆放着各种高中低档的摄像机,这些摄像机平时用于教学,到了周末,就租给在校的大学生。李峰和美琪发现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他们朋友周围宣传或是在网上四处发帖,专门给新人拍摄婚礼全程,每次收费远远低于外面的婚庆公司。
    每到周末,李峰和美琪会以每天140块钱的租金在学校设备室租一台SONY190摄像机,他们的周末几乎都在外面度过。
    一个星期后,他们接到了一对新人的电话,李峰和美琪扛着摄像机,怀着第一次的尴尬和不安踏上了征途。拍摄完后,经过李峰的精心剪辑获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那对新人和他们的家人在电视机前抹着眼泪看完了李峰他们拍摄的婚庆记录片,美琪紧紧的拉着李峰的手,问,“我们的婚礼我也要这么浪漫。”李峰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那对新人将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了李峰,“谢谢你,谢谢你们,我们的婚礼因为你们的记录而变得更加精彩。”
    回到学校,美琪拆开了红包,细细一数,居然有一千块钱。“再加上之前付的五百,我们这次赚了一千五。”李峰开心的背着美琪在校园里狂奔……
    生意慢慢好了起来,邀请他们拍摄的新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甚至需要提前预约才可以了。忙不过来的时候,美琪和李峰会分开工作,一个人在这家拍,一个人在另外一家拍。
    看着新人幸福的样子,两个年轻人开心极了。
    他们把赚来的钱存在一张写有美琪名字的银行卡上。美琪说,“这是属于我们的钱,我要用我们一起赚来的钱去周游世界,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每一个地方的日升和日落。”
    美琪出生在四川一个偏僻的农村,父母都是面朝黄土的农民。美琪从生下来起似乎就有很多梦想,梦想有一个崭新的印着青春美少女的书包,梦想有一个双层的文具盒,梦想有一件漂亮的花裙子。梦想……美琪有很多梦想,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后来,美琪考上了这所艺术类大学,面对高昂的学费,美琪的父母东拼西凑,终于按时将第一学年的学费存到了学校的帐户里。美琪的父母只念过小学,他们甚至不知道每年花一万多块钱学费的女儿大学究竟是学的什么专业,什么又是舞蹈表演专业呢?但他们想让女儿去念大学,去大城市里,去和那些城里人在一起。
    美琪和李峰就这样每周在外面忙碌,赚足了生活费,赚足了美琪的学费,甚至赚足了他们外出旅游的费用。
    大二的那个暑假,李峰和美琪踏上了飞往丽江的飞机。
    美琪常常在李峰面前说,“我要去周游世界。”李峰总是抚摸着美琪的黑发,笑着说,“咱们先周游中国吧。”
    美琪买了一张世界地图,一张中国地图,美琪说,“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在地图的这个地方画一个心。证明我们来过这里。”
    丽江的天是如此的蓝,美琪一路上跳着,闹着,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远方的玉龙雪山朦朦胧胧,在一轮圆月的陪伴下,古城万家灯火。光亮洁净的四方街,青绿色的地板,在篝火的映照下,安静而又吉祥。
    李峰和美琪每天都早起,他们手牵着手,在小桥流水的老街上漫步。走累了,他们就坐在小溪边,要一杯菊花茶,要两根吸管,静静品味初恋的味道。当街头和深巷已悄然堆积起夕阳修长的背影,络绎而来,迤逦而去,古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夜晚,是丽江的黎明。李峰和美琪在四方街的酒吧里,合着充满激情的音乐,扭动着身体。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李峰牵着美琪的手,冲出了嘈杂的酒吧。他们漫步在澹泊宁静的古镇街道里,月光很美,照在美琪的脸上,李峰紧紧的抱着她,疯狂的吻着。
    四方街的古老大水车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转走了所有人的似水年华,转走了所有人的青春和美好
9
    从学校里收拾好东西,李峰和美琪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上了开往二环路东四段的公交车。这是一个有些旧的居民小区,七层楼房,楼下有老人在打麻将和遛狗。因为昨晚下过一场雨,地面有些潮湿。
    李峰有一辆银白色的二手自行车,李峰给美琪讲,以后上班我就用这辆自行车送你。在全国私家车拥有量排名第三的成都,堵车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无论你是宝马还是奔驰,堵起车来你也得等,和奥拓一起等,和QQ一起等。自行车是这座大城市最便利的交通工具,不烧油,可载客。
    租的房子在七楼,李峰背着大包行李,美琪拎着小包。找到了21号,防盗门已经有些生锈,门上倒贴着一个福字。美琪轻轻的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
    “你好,我们是来合租的。”美琪说,李峰笑着点了点头。
    “喔,你们进来吧。”女孩帮着他们将东西提到了客厅里。女孩打开了有些昏暗的灯,客厅里除了一张饭桌和三个凳子,什么也没有。
    女孩领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靠窗的卧室,“这就是你们的卧室,也是这套房子最大的一间,你们可以买一张床垫,可以在这里摆一个电脑桌,那里可以放一个衣柜。”
    卧室除了一张没有床垫的床,什么也没有。墙角还有几颗老鼠的粪便。
    光线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屋里,窗户上还摆放着几盆君子兰。
    美琪似乎有些不满意,沉默着,没有说话。
    女孩说,“厨房和厕所在外面,水电气我们两家平摊,一个季度交一次,没有物管费,住在这里很安静,这个价格,能租到这样的房子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美琪问,“中介说家电齐全,还说有宽带。”
    女孩说,“电灯都齐全。”女孩指了指客厅的一个闭路电视信号插孔,“你看,只要有了电视机,马上就可以看电视了。”
    李峰说,“行,谢谢你,我们是理工大影视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很高兴认识你。”李峰放下行李,伸出了右手。
    女孩却原地站着,没有任何的动作,淡淡的说,“我叫张紫,川师大的学生。”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美琪虽然对房子有些不满意,但这毕竟是他们临时的小家,两人开心的收拾起屋子。李峰负责打扫卧室的卫生,可是美琪总嫌他拖不干净,索性拿着一个小盆,取出一根抹布,双膝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抹起地板。忙乎了三个小时,一个崭新的小屋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又来到二手市场,购买了二手床垫、二手电脑桌、二手衣柜。铺好了美琪专门在超市买的粉红色床单和被套,两人躺在单人床上,闭着眼睛,嘴角却带着微笑。
    美琪喜欢粉红色,她有粉红色的床单,粉红色的内衣,粉红色的鞋子。她喜欢自己生活在粉红色的世界里,因为她觉得自己是那个粉红世界的公主。
    美琪幸福的指着房间的每个角落说,“这里是我们以后上网的地方,这里是你以后写小说的地方,那里是我化妆的地方,我还想在那里养一只小狗。”
    美琪说,“只有一张单人床喔,所以你每晚都要抱着我,不然我会掉下去的。”
    李峰说,“这就是我们今后的家,我的家,我们终于有家了!”
    美琪将那张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贴在了床对面的墙上,丽江那个红色心格外显眼。
    这个夜晚,李峰吃着美琪炒的回锅肉和水煮肉片,开心极了。他买了一瓶红酒,和美琪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最后,李峰和美琪都醉了。
她坐在床前,脸颊因为醉酒而变得红润,李峰似乎看见美琪正顶着红红的盖头,端庄的坐在婚床上。李峰锁好卧室门,灭了灯,扑向了美琪。
李峰每次和美琪亲热,总是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从头发到嘴唇,从双手到乳房……李峰静静的闻着。美琪总会被这样的酥痒惹得哈哈大笑。美琪问李峰,“有什么好闻的呢?”李峰坏笑着说,“我在闻我爱人的味道。”
这一夜是属于这对年轻人的,他们疯狂的释放着自己,那一刻,他们感觉似乎自己成了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即使短暂,却又那么美好。
    这个不大,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小屋成了他们的新房,美琪成了李峰最美丽的新娘。
    这一夜,窗外下起了潇潇的雨。李峰紧紧的抱着美琪,怕她从床上掉下去,抑或是担心失去。
    娜姆送的那根彩色的腰带静静的躺在一个充满藏香的木盒里,它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不说话,等待着什么。
10
    美琪的工作轻松而又简单,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为那个光头端茶送水,或是打几份文件、发几份传真。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的是一个光头,光头叫刘百,四十多岁,离了两次婚。
    刘百是这家叫作天呈演艺公司的老总,公司成立的时间不长,但发展势头很猛。这些年来,天呈演艺公司拍摄了不少电视剧和数字电影,也做出了许多不错的舞台剧。
    第一眼看刘百,很容易让人反感。但是看多了,你也会觉得这个光头身上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刘百曾经有两个老婆,第一个老婆,生不出孩子,结婚第二年就离了;第二个老婆是个商人,那个时候的刘百刚刚经历了公司的破产,老婆跟有钱人跑了,留下一个女儿。刘百的女儿和美琪年龄一样大。
     美琪上班的第一天,按照公司的要求,穿上了职业套装。这套衣服是李峰陪美琪在荷花池买的,老板喊价180,在美琪的伶牙俐齿的还价下,30元成交。李峰很心疼,觉得没能给爱的人漂亮体面地衣服,是男人的失职,可美琪看上去很开心。她穿上这身衣服,一副职业白领的派头。
美琪前凸后翘的身段,穿着这身廉价的小西服漂亮而又性感,高跟鞋恰到好处的把身体的曲线拉的更长更协调,引来公司男同事的阵阵火辣目光
      “老总,我来报到了!”美琪站在刘百的办公桌前,轻声道。
    刘百还在仔细的看手上的合同,刘百的天呈演艺公司最近准备拍摄一部反应藏汉两地青年的青春爱情故事。刘百的办公室现代而又豪华,清一色的红木书柜和办公桌,明亮大气的灯散发着光彩,充满古典气息的花瓶静静的摆放在办公桌上。
    刘百听到了美琪的声音,缓缓的抬起头。刹那间,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目光不再移开。
    美琪有些尴尬,“刘总,刘总……”
    刘百这时才缓过神,“噢,你来了,小美是你。”刘百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恩,今天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的?”美琪问。
    “今天……”刘百摸着他的光头好一阵。“今天暂时没什么事,你就坐在这,休息休息。”
    美琪疑惑的问,“什么也不干?我是来工作的,我要挣钱养活自己。给我安排工作吧,哪怕拖地擦玻璃都可以。我是农村来的,我不怕苦。”
    刘百笑了,喝了一口茶,说,“要得,要得,今天,今天你把这份资料打了。”
    美琪接过资料,原来是一份手写的拍摄场地租用合同,“刘总,公司要拍电影吗?”她好奇的问。
    “恩,剧本现在在做最后的修改,剧本改好,我们马上就选演员,明年要在全国上映。”刘百有些激动的说。
    美琪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刘百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就离开了。他告诉美琪,自己要去外面开个会,五点就可以下班了。
    美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录入完了那份合同。为了避免出错,她还仔细的检查了几次。
六月的成都是个大熔炉,它要将这个城市给溶化掉。
狂烈如焰的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知了也凑热闹的叫得让人心烦。这正值盛暑,就算静坐着,汗也会止不住的流。身体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被扎了很多小眼儿,不停地往外冒水。
   办公室窗外的空调水如断线珠子般扑啦啦的掉着,美琪甚至感到有些冷,她走到窗前,看见楼下的人小得像蚂蚁一样。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拿出手机,拨给了李峰。
   
    由于对市区不熟,李峰决定第一天上班坐公交。为了不在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刚到七点,李峰就匆匆的坐上了公交车,他手里拿着那家旅行社的地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有几个乘客几乎是被挤得紧紧的贴在了门上。进城的车越来越多,公交车越开越慢,在一个十字路口,公交车无法在前行,前方的车排起了长龙。
    “我日,又堵起了。”司机抱怨道。
    李峰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距上班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车依然在原地等待着,车里人们七嘴八舌的抱怨着,司机不慌不忙的拿出自己的茶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又过去了十分钟,李峰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下车跑步到公司。
    他大声对司机说:“师傅,开下门,我下车。”李峰到司机的距离不过短短五米,可是在拥挤的公交车内,这短短的五米像隔着一条长长的河一样。
    司机回过头,大声回应道:“这里不能下,还没到站!”
    李峰使出全身力气,大声说,“等到站,太阳都落山了,开下门,我要上班,来不及了。”
    司机大声说,“不能下,到站才能下!”
    李峰绝望的看着窗外的车龙,他看了看表,已经不到五分钟了。
    李峰推开人群,走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前,对着司机喊了一声,“我[已屏蔽,想办法跳过屏蔽将直接禁言]!”后从窗户跳了下去,朝着公司的方向一路狂奔,身后是车内乘客的一片笑声。
    没有迟到,李峰准时到达了旅行社,只是那身新买的体恤被汗水湿透了。原先计划的两天培训缩短得只剩下半天,吃过午饭,李峰将一摞厚厚的宣传资料放进手提包里,就出门了。
    按照和旅行社的约定,完成公司规定的任务,就可以领到基本公司八百。超过任务的部分的纯利润,公司得一半,自己得一半。
    旅行社的计调部经理说,“你第一次做旅游,任务就不给你高了,每个月纯利润达到5000块吧。”
    太阳终于躲到了云后,可是气温却没有丝毫的下降,反而更加闷热了。
    李峰在大街上寻找着旅游的潜在客户,在上午的培训中,一个有着近二十年工作经验的计调告诉李峰,“有三种人,极有可能会成为你的潜在客户:第一种,是都市白领,这群人收入高,精力充沛,敢于消费;第二种,是大学生,这群人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在教室,心在外;第三种,是老年人,这群人口袋里最有钱,却最不知道该这么花。”
    李峰提着包,在春熙路上仔细寻找着那三种人,他的眼睛像机枪一样向四面八方喷射着,可最终他发现,满大街都是那三种人。
    他掏出了宣传单,决定广撒网。李峰走到了步行街中央,每个路人走过来,他都会递上一张旅游宣传单。无论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还是六七岁的小孩,用他的话说,老人可以把宣传单给家里的年轻人看,小孩可以把宣传单给自己的父母看。
    有的路人,看见李峰在发传单,就绕道而行;有的路人礼貌的接过传单,却看也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李峰有些失望,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的往下流,他望着灰蒙蒙的天,一只飞鸟孤单的从上空划过。
    突然,一个中年妇女拍了拍李峰的肩膀,“小伙子,可以给我一张宣传单吗?”
    李峰开心的笑了,他想,老天有眼,生意终于来了。说不准,这还是一个大客户呢!
    他从包中掏出一张宣传单,保持着最美的微笑,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了那个中年妇女。
    妇女接过宣传单,“能再给我两张吗?”
    李峰笑呵呵的问:“行,一张不够吗?”
    妇女的笑容似乎有些尴尬,“恩,一张不够。”
    李峰觉得胜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一阵热风吹来,他觉得是如此的凉爽。
    妇女接过宣传单,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李峰疑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女人,只见那个妇女走到一个正在路边大便的小孩旁,用李峰的宣传单为那个小孩擦起了屁股。
    李峰低下了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小伙子,干嘛呢?!”一个粗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中年男人。
    “没……我没干嘛!”李峰的声音有些颤抖。
    “给我看看你的包。”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翻看着李峰的手提包。
    中年男人说,“你这样在大街上随意散发传单的行为严重的影响了城市的环境,按照相关规定,我们要对你进行处罚,跟我走一趟吧。”
    李峰掏出了身上仅剩下的两百元钱,走出城管执法大队时,天已经黑了。
    拿出手机,看见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美琪打的。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饭桌上摆着李峰最喜欢吃的回锅肉,还有一盘土豆丝和番茄蛋花汤。
    美琪坐在饭桌中央,看到李峰回来了,连忙跑到他跟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小老公,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累着了吧,洗个脸,咱们就吃饭。”
    李峰的脸上布满汗水和灰,看着美琪做的香喷喷的菜,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吃过晚饭,李峰和美琪手牵着手,在府南河畔漫步。夜有些深了,对岸的和江亭若隐若现。美琪将自己第一天上班发生的事讲给李峰听,她给他讲那个光头有钱老板,她给他讲老板的办公桌是多么的富丽和奢华,她给他讲公司即将拍摄的电影。
    李峰似乎提不起太高的精神,他只是喔喔喔的复合着。李峰的心情像着天空一样有些阴郁。
    他抬起了头,却找不到一颗星星。他突然想到了高原的夜晚,那无数的繁星在夜空中舞蹈,门前那条小河哗哗的流水声。他想到了娜姆,那个淳朴的藏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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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3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由于对市区不熟,李峰决定第一天上班坐公交。为了不在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刚到七点,李峰就匆匆的坐上了公交车,他手里拿着那家旅行社的地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有几个乘客几乎是被挤得紧紧的贴在了门上。进城的车越来越多,公交车越开越慢,在一个十字路口,公交车无法在前行,前方的车排起了长龙。
    “我日,又堵起了。”司机抱怨道。
    李峰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距上班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车依然在原地等待着,车里人们七嘴八舌的抱怨着,司机不慌不忙的拿出自己的茶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又过去了十分钟,李峰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下车跑步到公司。
    他大声对司机说:“师傅,开下门,我下车。”李峰到司机的距离不过短短五米,可是在拥挤的公交车内,这短短的五米像隔着一条长长的河一样。
    司机回过头,大声回应道:“这里不能下,还没到站!”
    李峰使出全身力气,大声说,“等到站,太阳都落山了,开下门,我要上班,来不及了。”
    司机大声说,“不能下,到站才能下!”
    李峰绝望的看着窗外的车龙,他看了看表,已经不到五分钟了。
    李峰推开人群,走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前,对着司机喊了一声,“我[已屏蔽,想办法跳过屏蔽将直接禁言]!”后从窗户跳了下去,朝着公司的方向一路狂奔,身后是车内乘客的一片笑声。
    没有迟到,李峰准时到达了旅行社,只是那身新买的体恤被汗水湿透了。原先计划的两天培训缩短得只剩下半天,吃过午饭,李峰将一摞厚厚的宣传资料放进手提包里,就出门了。
    按照和旅行社的约定,完成公司规定的任务,就可以领到基本公司八百。超过任务的部分的纯利润,公司得一半,自己得一半。
    旅行社的计调部经理说,“你第一次做旅游,任务就不给你高了,每个月纯利润达到5000块吧。”
    太阳终于躲到了云后,可是气温却没有丝毫的下降,反而更加闷热了。
    李峰在大街上寻找着旅游的潜在客户,在上午的培训中,一个有着近二十年工作经验的计调告诉李峰,“有三种人,极有可能会成为你的潜在客户:第一种,是都市白领,这群人收入高,精力充沛,敢于消费;第二种,是大学生,这群人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在教室,心在外;第三种,是老年人,这群人口袋里最有钱,却最不知道该这么花。”
    李峰提着包,在春熙路上仔细寻找着那三种人,他的眼睛像机枪一样向四面八方喷射着,可最终他发现,满大街都是那三种人。
    他掏出了宣传单,决定广撒网。李峰走到了步行街中央,每个路人走过来,他都会递上一张旅游宣传单。无论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还是六七岁的小孩,用他的话说,老人可以把宣传单给家里的年轻人看,小孩可以把宣传单给自己的父母看。
    有的路人,看见李峰在发传单,就绕道而行;有的路人礼貌的接过传单,却看也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李峰有些失望,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的往下流,他望着灰蒙蒙的天,一只飞鸟孤单的从上空划过。
    突然,一个中年妇女拍了拍李峰的肩膀,“小伙子,可以给我一张宣传单吗?”
    李峰开心的笑了,他想,老天有眼,生意终于来了。说不准,这还是一个大客户呢!
    他从包中掏出一张宣传单,保持着最美的微笑,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了那个中年妇女。
    妇女接过宣传单,“能再给我两张吗?”
    李峰笑呵呵的问:“行,一张不够吗?”
    妇女的笑容似乎有些尴尬,“恩,一张不够。”
    李峰觉得胜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一阵热风吹来,他觉得是如此的凉爽。
    妇女接过宣传单,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李峰疑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女人,只见那个妇女走到一个正在路边大便的小孩旁,用李峰的宣传单为那个小孩擦起了屁股。
    李峰低下了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小伙子,干嘛呢?!”一个粗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中年男人。
    “没……我没干嘛!”李峰的声音有些颤抖。
    “给我看看你的包。”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翻看着李峰的手提包。
    中年男人说,“你这样在大街上随意散发传单的行为严重的影响了城市的环境,按照相关规定,我们要对你进行处罚,跟我走一趟吧。”
    李峰掏出了身上仅剩下的两百元钱,走出城管执法大队时,天已经黑了。
    拿出手机,看见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美琪打的。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饭桌上摆着李峰最喜欢吃的回锅肉,还有一盘土豆丝和番茄蛋花汤。
    美琪坐在饭桌中央,看到李峰回来了,连忙跑到他跟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小老公,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累着了吧,洗个脸,咱们就吃饭。”
    李峰的脸上布满汗水和灰,看着美琪做的香喷喷的菜,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吃过晚饭,李峰和美琪手牵着手,在府南河畔漫步。夜有些深了,对岸的和江亭若隐若现。美琪将自己第一天上班发生的事讲给李峰听,她给他讲那个光头有钱老板,她给他讲老板的办公桌是多么的富丽和奢华,她给他讲公司即将拍摄的电影。
    李峰似乎提不起太高的精神,他只是喔喔喔的复合着。李峰的心情像着天空一样有些阴郁。
    他抬起了头,却找不到一颗星星。他突然想到了高原的夜晚,那无数的繁星在夜空中舞蹈,门前那条小河哗哗的流水声。他想到了娜姆,那个淳朴的藏族姑娘。
由于对市区不熟,李峰决定第一天上班坐公交。为了不在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刚到七点,李峰就匆匆的坐上了公交车,他手里拿着那家旅行社的地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有几个乘客几乎是被挤得紧紧的贴在了门上。进城的车越来越多,公交车越开越慢,在一个十字路口,公交车无法在前行,前方的车排起了长龙。
    “我日,又堵起了。”司机抱怨道。
    李峰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距上班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车依然在原地等待着,车里人们七嘴八舌的抱怨着,司机不慌不忙的拿出自己的茶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又过去了十分钟,李峰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下车跑步到公司。
    他大声对司机说:“师傅,开下门,我下车。”李峰到司机的距离不过短短五米,可是在拥挤的公交车内,这短短的五米像隔着一条长长的河一样。
    司机回过头,大声回应道:“这里不能下,还没到站!”
    李峰使出全身力气,大声说,“等到站,太阳都落山了,开下门,我要上班,来不及了。”
    司机大声说,“不能下,到站才能下!”
    李峰绝望的看着窗外的车龙,他看了看表,已经不到五分钟了。
    李峰推开人群,走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前,对着司机喊了一声,“我[已屏蔽,想办法跳过屏蔽将直接禁言]!”后从窗户跳了下去,朝着公司的方向一路狂奔,身后是车内乘客的一片笑声。
    没有迟到,李峰准时到达了旅行社,只是那身新买的体恤被汗水湿透了。原先计划的两天培训缩短得只剩下半天,吃过午饭,李峰将一摞厚厚的宣传资料放进手提包里,就出门了。
    按照和旅行社的约定,完成公司规定的任务,就可以领到基本公司八百。超过任务的部分的纯利润,公司得一半,自己得一半。
    旅行社的计调部经理说,“你第一次做旅游,任务就不给你高了,每个月纯利润达到5000块吧。”
    太阳终于躲到了云后,可是气温却没有丝毫的下降,反而更加闷热了。
    李峰在大街上寻找着旅游的潜在客户,在上午的培训中,一个有着近二十年工作经验的计调告诉李峰,“有三种人,极有可能会成为你的潜在客户:第一种,是都市白领,这群人收入高,精力充沛,敢于消费;第二种,是大学生,这群人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在教室,心在外;第三种,是老年人,这群人口袋里最有钱,却最不知道该这么花。”
    李峰提着包,在春熙路上仔细寻找着那三种人,他的眼睛像机枪一样向四面八方喷射着,可最终他发现,满大街都是那三种人。
    他掏出了宣传单,决定广撒网。李峰走到了步行街中央,每个路人走过来,他都会递上一张旅游宣传单。无论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还是六七岁的小孩,用他的话说,老人可以把宣传单给家里的年轻人看,小孩可以把宣传单给自己的父母看。
    有的路人,看见李峰在发传单,就绕道而行;有的路人礼貌的接过传单,却看也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李峰有些失望,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的往下流,他望着灰蒙蒙的天,一只飞鸟孤单的从上空划过。
    突然,一个中年妇女拍了拍李峰的肩膀,“小伙子,可以给我一张宣传单吗?”
    李峰开心的笑了,他想,老天有眼,生意终于来了。说不准,这还是一个大客户呢!
    他从包中掏出一张宣传单,保持着最美的微笑,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了那个中年妇女。
    妇女接过宣传单,“能再给我两张吗?”
    李峰笑呵呵的问:“行,一张不够吗?”
    妇女的笑容似乎有些尴尬,“恩,一张不够。”
    李峰觉得胜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一阵热风吹来,他觉得是如此的凉爽。
    妇女接过宣传单,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李峰疑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女人,只见那个妇女走到一个正在路边大便的小孩旁,用李峰的宣传单为那个小孩擦起了屁股。
    李峰低下了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小伙子,干嘛呢?!”一个粗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中年男人。
    “没……我没干嘛!”李峰的声音有些颤抖。
    “给我看看你的包。”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翻看着李峰的手提包。
    中年男人说,“你这样在大街上随意散发传单的行为严重的影响了城市的环境,按照相关规定,我们要对你进行处罚,跟我走一趟吧。”
    李峰掏出了身上仅剩下的两百元钱,走出城管执法大队时,天已经黑了。
    拿出手机,看见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美琪打的。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饭桌上摆着李峰最喜欢吃的回锅肉,还有一盘土豆丝和番茄蛋花汤。
    美琪坐在饭桌中央,看到李峰回来了,连忙跑到他跟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小老公,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累着了吧,洗个脸,咱们就吃饭。”
    李峰的脸上布满汗水和灰,看着美琪做的香喷喷的菜,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吃过晚饭,李峰和美琪手牵着手,在府南河畔漫步。夜有些深了,对岸的和江亭若隐若现。美琪将自己第一天上班发生的事讲给李峰听,她给他讲那个光头有钱老板,她给他讲老板的办公桌是多么的富丽和奢华,她给他讲公司即将拍摄的电影。
    李峰似乎提不起太高的精神,他只是喔喔喔的复合着。李峰的心情像着天空一样有些阴郁。
    他抬起了头,却找不到一颗星星。他突然想到了高原的夜晚,那无数的繁星在夜空中舞蹈,门前那条小河哗哗的流水声。他想到了娜姆,那个淳朴的藏族姑娘。
   
    11
   
    六月,是分别的季节。泪和欢笑写就的青春将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李峰和美琪回到了大学校园,领到了一本专科毕业证。拍完毕业照,张教授叫住了李峰。
    “《格桑花的梦想》很好,我看了,打了最高分,我把你的片子寄给了上海大学生电影节参赛。”
    要不是张教授的提醒,李峰几乎就要忘记了自己拍摄了这样一部短片。
    “谢谢张教授,谢谢你三年来对我的指导。”李峰说。
    “说那些干嘛,我把你的《格桑花的梦想》给其他老师也看了,他们都认为这是一部难得的学生作品,祝贺你!对了,小李,现在在哪上班?”张教授问。
    李峰不知道该这么回答,难道要说自己现在在一个旅行社跑业务吗?李峰想了想,说:“在一家……公司。”
    “哦,电影公司吗?不错嘛,小李!再接再厉!期待你更多的作品。”张教授拍了拍李峰的肩,笑着说。
    那一天,成都有很好的阳光,即使闷热依旧,但校园里偶尔吹来的风,让李峰觉得凉爽。
    看着充满朝气的学弟学妹,李峰回忆起自己大一刚报到时的情景:偌大的校园里,有一股独属于青春的气息。报到那天,有很好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办完入学手续,送走父母,李峰独自在花园式的校园里行走,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如此的新奇,他想要尽量睁大双眼,将这一切都装入眼里,留在心里。穿得漂亮性感的女孩,打扮得帅气时尚的男孩,手牵手无比甜蜜的校园情侣,都是大学校园里美丽的风景线。
大学三年,枯燥的大学生活因为有了美琪的陪伴而变得美好。
三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梦想最富裕的三年,决定着以后的人生路怎么走的三年,都在这里度过。三年后,他也有了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枯燥的大学生活因为有了她而变得美好。他们都把自己最纯真最美好的年华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献给了彼此。他甚至想,等以后老了,要带着她和美琪的孙子,来这片他们共同成长过的地方,讲述他们曾经恋爱的故事。
毕业了,过去的往事如电影花絮般从脑海里浮过,如今都成了风,飘散到远处,不再回来。哼着那首朴树的《那些花儿》,李峰和美琪手牵着手走出了大学校门,谁都没有回头。
   
    李峰每天早晨先是用自行车将美琪送到她公司楼下,然后自己骑着车去旅行社。
    整日在烈日下奔波的李峰终于开了第一笔单,这笔单的纯利润达到了6000元,不仅完成了这个月的任务,还多出了1000元。这笔单来得有些意外,却又似乎早已注定。
    一个午后,没有阳光,天空上尽是层层的白云,就像一团团棉花一样,将成都裹得严严实实。由于天气太热,自行车爆胎了,他将车停在盐市口,准备乘公交车到火车北站。上班十多天来,每天早晨,他都是满怀信心的走出家门,每个傍晚他都是垂丧着头回到家里。思考了很久,他决定去火车站跑业务,因为每天都有大量的外地客人乘坐火车来到成都。他相信,人群中总有一个人要去旅游。
    人生就像等公交车,要坐的车一直不来,不坐的公交车一辆接一辆的来。公交站台上站满了在这个都市打拼的男男女女,一辆宝马从公交车站经过,李峰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宝马,直到看不见。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突然晕倒在站台上。看到老人倒地后,站台上的很多人都围了上去,却没有一个人肯去扶老人。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刚走到老太太身前,就被身后的母亲一把给抓了回来,还狠狠的在小女孩屁股上打了几下。小女孩伤心的哭了起来,母亲却仍然在骂,“以后不许再去扶,特别是老人,小心赔你一辈子。”
    一个中年男子蹲下身子,想要扶起老太太,却被旁边一个妇女拉住,妇女大声斥骂,不让他扶。这女的说,老人万一有事,责任赖到他们身上,就说不清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站在人群里大声说,“扶不得啊,扶不得,前几天新闻也报道了,一个小伙子扶了一个老太太,法院判他赔了7万多。”
    老人缓缓了睁开了眼镜,嘴里不停的说着,“水,水,水。”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将自己的矿泉水递给了老太太,身后的一对夫妇却拉住了她,这对夫妻极其‘义愤填膺’地劝女孩不要太好心,别给老人喝水,到时老人把责任赖在你身上,悔都来不及。
    李峰看着躺在地上全身不停哆嗦的老太太,径直走到她跟前,背起老太太就往离这最近的医院。
    李峰听见身后人们的议论,有人说他是“瓜娃子”,有人幸灾乐祸的说,“看嘛,这个娃又要遭!”
    李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背着老人到了医院,用自己的钱为老太太挂了号。
    老太太被推进了急诊室。李峰一个人在医院大厅等待,等待着老太太家人的到来,或是等待一阵拳打脚踢,或是等待着几大万的赔款。
    半个小时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出现在了医院。
    男人的态度有些不好,一把扯住李峰的领口,他问:“我妈在哪?我妈在哪?”
    李峰指了指急诊室,男人和女孩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突然,中年男人转过身,他对身旁的那个女孩说,“你去他那,看住他!”
    李峰知道,自己算完了。他甚至有些后悔,根本不该做什么好事。这下好了,这一辈子的工资卡可以交给那个老太太了。
    李峰和那个女孩并排坐着,他想出去买一瓶矿泉水,闷热的天气让李峰觉得嗓子难受。
    李峰刚站起来,旁边的女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去哪?”
    李峰说,“口渴了,出去买水。”
    女孩说,“现在你哪也不许去,你跑了我奶奶这么办?”
    李峰说,“我往哪里跑,哎……你奶奶又不是我……现在什么也说不清了,我口渴,要喝水。”李峰提高了音量。
    女孩将手中那瓶喝得只剩下一点的矿泉水瓶递给了李峰,“水,给你。”
    李峰无奈的看了女孩一眼,接过矿泉水瓶,一饮而尽。
    知了在树枝上叫个不停,门外的石阶上坐着几个老人,扇着扇子。
    李峰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了,他问那个女孩,“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啊?都六点了,今天又完了。”
    女孩淡淡的说,“如果我奶奶有事,你不仅今天完了,你明天也完了,后天也完了,你完了。”
    李峰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坐在这里。
    那个中年男子从急诊室走了出来,满脸都是笑,他一把握住了李峰的手,“兄弟,谢谢,谢谢!”
    身旁的女孩疑惑的问,“谢他干嘛啊?”
    中年男人说,“今天奶奶在公交车站台中暑晕到了,多亏了眼前这位小伙子,你奶奶身体本身就有病,要不是他及时背奶奶到医院,今天真是凶多吉少啊。”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恩人,我给你买水去。”
    直到这个时候,李峰的心在放了下来。
    老人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老太太紧紧的握着李峰的手,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孩子,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我躺在地上,看着这么多年轻人围着我看,多寒心啊,只有你救了我。”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枕头下摸出五百块钱。“孩子,一点心意,你收下。”
    这个时候的李峰是多么的缺钱啊,生活费已所剩无几,自己每天在外面坐着公交到处跑,吃饭喝水都是自己掏钱,再加上那被罚的两百块钱,李峰多希望自己身上有几百块钱,他多希望不用每天中午都吃方便面。
    “奶奶,钱我不能收,收了就变味了,我是在做好事,但不是为了钱去做的好事,我真的不能收。”李峰说。
    旁边的中年男人说,“小伙子,收下,这是你该得的,我母亲的命和这五百块钱比起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嫌少?”中年男人说着,从钱包里又摸出几百块钱。
    李峰觉得这个场面简直太滑稽了,一点不感人,也一点不催然泪下。钱能买到许多,但买不到良心和善心。他觉得,做好事天经地义,何况举手之劳。李峰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他也不相信天上会掉五百块钱。
    “哥,奶奶,钱我真的不会要,现在这社会好人变得难做了。但是该出手时我还是要出手,我也有父母,我也有奶奶,我只是做了一件小事,钱你们留着,水我拿走。”李峰说着,拿起女孩给他买的农夫山泉往病房外走。
    没走几步,李峰又敲开了病房的大门。李峰将自己的宣传单递给了那个中年男人,“我在旅行社工作,如果你想旅游,尽管找我,价格优惠,质量上乘!”
    中年男子接过宣传单,不停的说着,“好,好,好!”
    李峰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回到家里,将自己这一天经历的事讲给了美琪听。美琪说,“小老公,你心太好了。但以后不要随便帮人了,做坏事容易,做好事多难啊。”
    几天后,正在火车北站发宣传单的李峰接到一个电话。
    “喂,小李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里是成都大自然旅行社,请问您是?”小李的回答已经有了几分专业。
    “我……你还记得前几天医院里的那个老太太吗?我是他儿子,我们见过。”男人回到道。
    “喔,记起了,你好,有什么事吗?”李峰问。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准备组织一批员工到海南三亚旅游,想和你合作。”
    李峰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激动,“喔,请问大概有多少人?”
    中年男人说,“二十多个吧,具体的待会打电话告诉你。”
    和那个中年男人通完电话,李峰激动的在车站广场上狂奔,引来了无数行人好奇的目光。李峰是在签合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中年男人是成都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
    签完合同,中年男人将一叠厚厚的钞票递给了李峰。
    中年男人说,“其实成都还有许多旅行社的报价比你们公司的便宜,最终我却选择了你们公司,是因为我欣赏你的人品。对于我们这些人,钱早已不那么重要了,美女、跑车、别墅,我什么都有了。但是我却觉得生活总是缺少点什么,我大把大把的花钱,打牌、买车、买一大堆奢侈品。生意场犹如战场,尔虞我诈,血流成河。世间冷漠,却总是有好人在,谢谢你。”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回到公司,计调经过十多分钟的核算,这笔单子足足有六千多块的纯利润,不仅完成了五千块的计划,还多出了一千。按照当初和公司的约定,这一千块,李峰可以拿到五百。
    几天后,李峰发工资了,他拿到了1500块钱,老板还给了他两百块的奖金。
   
    “老公,背我。”美琪每次走到单元门口,都会嘟着小嘴要李峰背着她上七楼。每上一楼,美琪还要李峰大声的说“老婆我爱你。”美琪喜欢李峰这样背着自己,她会开心的哼着小曲或是用双手为李峰做一个爆炸发型。美琪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一步又一步,当走到七楼的家中时李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李峰疲惫的趴在床上,美琪会给他做一个全身按摩。
    爱情就是这样,你付出一点,我付出一点,点点滴滴,堆积成心。没有永远的爱情,只有永远的回忆。岁月不饶人,时光总是在指缝间悄然流过,美琪喜欢让李峰躺在自己的腿上,为他找白头发,然后一根根扯掉。他们是如此的年轻,却依旧逃不过岁月与现实的摧残。直到有一天,年华老去,曾今的他或她早已不知去向,翻看发黄的照片或是尘封依旧的日记,泪水会悄然滑落下来。青春,青春,我们的青春,你藏在哪里?
   
   
    12
    刘百看美琪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这个年龄的男人眼神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有时候像父亲般的慈爱,有时候又像深林里多日未进食双眼冒着绿光的野狼。美琪不敢直视刘百,她总是专心的盯着电脑屏幕,灵巧的双手啪啪哒哒的敲打着键盘,像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曲子。
    这天上班的时候,刘百坐在自己的宝马里,看见李峰骑着自行车送美琪到了公司楼下。透过玻璃,他看见了两个年轻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刘百也笑了。
    刘百就坐在美琪的对面,他每天除了泡一杯特等龙井,翻翻当天的《成都商报》外,就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美琪,或是以查看美琪工作进度为名,走到她身后,拍着美琪裸露的手臂,说着“好,好,就这样干!”
    美琪有些害怕,即使艺术院校的女孩比普通大学的女孩更懂得这个花花世界的形形色色。美琪大学学的是舞蹈表演专业,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自己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合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她渴望别人的关注,她害怕被人忽略。
    美琪还有一个孪生哥哥,从她生下来那天起,似乎一切好的都属于哥哥。无论是崭新的书包还是印有机器猫的双层文具盒,第一个用的总是哥哥。轮到美琪用时,崭新的书包已经被洗得掉了色,漂亮的文具盒被调皮的哥哥用得破旧不堪。美琪喜欢幻想,幻想自己有一天变成了白雪公主,帅气的王子骑车一匹白马,带着她游走四方。
    直到美琪上了大学,大一快结束的时候,老师带着美琪和其他十多个舞蹈专业的女孩来到市体育中心为国内一个一线男歌星伴舞。在歌迷的尖叫声中,男歌星的歌声慢慢响起,美琪和十几个姐妹跳起了热辣的劲舞,场下的观众疯狂的叫喊着。美琪享受着这样的尖叫,即使这尖叫和欢呼并不属于她。
    后来,美琪所在的舞蹈队参加了全国拉拉舞大奖赛,凭借着热情洋溢的青春活力和出色的临场发挥,来自理工大影视学院的舞蹈队最终获得了全国冠军。媒体的疯狂报道让美琪和十几个姐妹俨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美琪喜欢镜头下接受采访的感觉,她保留着所有印有她照片和她名字的报纸,她将自己跳舞的视频资料刻成了光盘。过年的时候,美琪带着这些回到了老家,全家老小挤在21寸的长虹电视机前看美琪参加全国舞蹈大赛的光盘。美琪的父母不停的抹着眼泪,却不肯说一句话。
    美琪所在的舞蹈队拿了全国冠军,这大大提升了舞蹈队名气的同时,也让他们接到了许多大型活动表演的邀请。她们不仅要跳舞,有时候还要陪活动的赞助方吃饭,这些赞助商都是财大气粗的大老板,用他们的话说,“老子用钱砸死你。”美琪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喜欢这些满口粗话的暴发户。但是她却身不由己,因为从小父母和书本上都教育她要听老师的话,做一个乖学生。
    书上说,老师是黑暗中的明灯,老师是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蜡烛,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现在,老师似乎在扮演着一个鸡头的角色。外出演出的单子是老师接的,陪赞助商吃饭喝酒是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甚至陪大老板睡觉成了她们的选修课。学生不听老师的话就算不是乖孩子。所以,这些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为了做个好学生,她们一切都听老师的。我们的悲哀不在于别人有多坏,在于自己有多糊涂。
    从那以后,舞蹈队的其他姐妹一到周末就会被一辆辆宝马奔驰接走。而美琪,总是坐着李峰那辆在九眼桥花三十块买来的二手自行车,去野外游玩。
    一辆宝马突然停在了自行车前,车窗缓缓打开,原来是舞蹈队的张艳。
    “哟,小两口还挺浪漫的,去哪玩啊?多热的天啊,骑车多难受啊!”
    美琪有些尴尬,红着脸,只是笑了笑。透过打开的车窗,可以看见开车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天气好,晒晒太阳。”李峰带着笑,回答道。
    “好,你们慢慢骑,慢慢晒,我们走了。”张艳带上墨镜,挥挥手,车窗缓缓的关上了。
    黑色的车窗让李峰看不到车内,那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
    美琪有些不高兴,没有说话。她侧身坐在车座上,右手环绕着李峰的腰。
    李峰看见美琪不再说话,就问,“我的小宝贝,你这是怎么啦?”
    美琪还是不说话,眼圈红红的。
    “我的小乖乖,这么啦?咱们去吃肥肠粉,去吃伤心凉粉,这可都是你最爱吃的。要不,我给你买棒棒鸡去。”李峰说。
    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从他俩身旁开过。车窗又开了,伸出一个脑袋,“嘿,美琪!”
    车开得很快,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车已经开远了。
    美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安静的哭着。
    “小乖乖,怎么不说话啊?”李峰一边问,一边伸出手一只手,他想摸摸美琪的脸。
    他的手触到了美琪的泪水,那一刻,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突然,李峰加快了踩脚踏板的频率,自行车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高速的前行。美琪有些害怕,她紧紧的抱住了李峰的腰。自行车越骑越快,公路两旁的油菜花那么繁盛和美丽,蜜蜂在花丛中自由飞舞,阳光照在油菜花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李峰的自行车超过了一辆又一辆汽车,他还没有放缓脚步的意思,耳边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美琪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张艳坐的那辆宝马抛锚了,车静静的停在路边。
    李峰的自行车飞快的从宝马车旁经过,美琪的头紧紧的贴靠在李峰的背上。
    张艳似乎在身后喊着什么,但车骑得太快,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怎么样?我的野马牌跑车不错吧!”李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老公,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帅!太酷了!太过瘾了!”美琪兴奋的说。
    “宝马奔驰再好也有抛锚的时候,我的这辆野马风雨无阻!”李峰笑着说。
    “嘿!”美琪吻了李峰的脸颊。
   
    每次应酬,美琪总是对那些财大气粗的大老板说,我不能喝酒,我身体不好。无论对方这么劝她,美琪都不会喝。这是李峰教她的,李峰还教了她许多喝假酒的招数,比如说拿几张卫生纸在手上,喝到嘴里,假意擦嘴,趁对方不注意,将嘴里的酒吐到卫生纸上。只是,李峰不知道,美琪真的有病。美琪的母亲在生她和哥哥前三个月,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就普通的感冒,那个时候的农村人,生这些小病根本不会想到上医院,就这样一拖再拖,高烧不退,最后烧成了肺炎。美琪一生下来就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贫穷的家庭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美琪在一次舞蹈排练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美琪终于睁开了眼睛。李峰接到美琪进了医院的电话,连忙丢下书本,从阶梯教室一路狂奔到车库,骑着自行车到了医院。
    医生严厉的对美琪说,“你有心脏病,还跳舞,你还要不要命,以后不许再做任何的剧烈运动!”就这样,美琪离开了舞蹈队,但她却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
   
    13
    刘百拍了拍美琪的肩膀,她这才从幸福的回忆中解脱出来。
    “美琪,今晚有空吗?”刘百从办公桌的一个木制烟盒里取出一根雪茄烟。
    “今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刘百的光头上,他的头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电灯泡。美琪有些想笑,但她还是努力忍着。
    “今晚,我约了新电影的投资方泰丰影业的老总和导演,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刘百拿出一支手枪模样的打火机,轻轻扣动扳机,枪口喷射出阵阵火焰。
    美琪点了点头,“喔,好。”
    从美琪踏出校园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结束了。即使她心里挂念着在烈日下奔波的李峰,即使她想做几道李峰最爱吃的家常菜,然后坐在饭厅里,静静等待着爱人的回来。
    精明狡猾的刘百早就看出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思,每次和她谈起公司的这部电影,美琪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无尽的向往。刘百知道,美琪想成为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她想成名,她渴望万人瞩目。事实上,美琪有美丽的外表和高挑的身材,再加上有舞蹈功底,按理说,简单包装一下,胜任这个角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只差刘百的一句话。
    刘百刚买的那辆宝马七系豪华四门轿车静静的停放在负二楼的停车场里。停车场有些黑,美琪跟在刘百身后。车渐渐的由黑暗驶向光明,车内的空调呼呼的吹着,美琪望着窗外烈日下为生活奔波的人和川流不息的车,她感到一丝疲惫,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美琪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睁开眼,一栋豪华的饭店出现在眼前。
    “别睡了,小心着凉。”刘百提醒道。
    美琪的身上披着刘百的外套。
    “这是哪儿啊?”美琪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
    “索菲特大酒店。”刘百淡淡的说。
   
    饭桌上都是影视圈的知名人士,对面的那个白胡子导演,美琪常常在电视里看见。美琪的面前摆放着一个酒杯,杯里灌满了五粮液。
    那个白胡子导演问,“小刘,演员选好了吗?”
    刘百说,“基本选好了,但饰演剧本中的那个能歌善舞的藏族姑娘卓玛一直还没找到。”
    导演抽着烟,“恩,你那边抓紧时间再找一找,我这边也多留意一下,小马,你们泰丰影业也多找找,剧本还在做最后的修改,估计月底就可以完成。”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说,“《卓玛》这部电影是目前市场上第一部讲述藏汉两地青年爱情故事的影片,填补了过去的空白。这是我们泰丰影业和美呈公司的第一次合作,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取得优异的票房成绩。”
    刘百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提议,为了这部电影的成功,咱们一起喝一杯。”
    美琪也跟着一桌的人一起站了起来,看着所有人都一干而尽。美琪闭着眼睛,头一扬,将酒喝了个干净。
    那天晚上,刘百喝了很多,美琪也喝了很多。酒桌上的十三个人轮流敬着刘百和美琪,即使他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漂亮女孩是谁,但他们明白,跟着刘百来的一定就是刘百的人,这个占有电影总投资百分之七十的人哪得罪得起啊。
   
    14
    这个夜晚,成都的天空上隐约的看得见几颗星星。李峰将刚领到的一千五百块钱工资装在一个牛皮信封里。
    李峰的心情好极了,一路上他都在计划如何利用好这一千五百块钱:留六百当房租,留四百作伙食费,剩下五百给美琪买一大堆她最喜欢的零食,对了,还要给美琪买一只小狗。
    李峰来到成仁路口,他要买美琪最喜欢吃的廖记棒棒鸡和凤爪。在念大学的时候,一到周末,李峰就会从学校出发,骑五个小时车到这里,给美琪买十块钱的棒棒鸡,十块钱的凤爪。两年多,无论吹风还是下雨,这成了李峰雷打不动的习惯。美琪总会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李峰买回来的好吃的,一边说,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其实我是爱廖记棒棒鸡。
    老板看见李峰,微笑着说:“小伙子,你又来啦,还是老规矩吗?”
    李峰摇摇头,说:“二十块钱的棒棒鸡,二十块钱的凤爪,再来个二十块钱的凉拌猪耳朵,恩,再来个十块钱的凉拌三丝。”
    老板连连点头,笑着问:“哟,小伙,今天是这么啦?”
    李峰开心的说,“今天发工资了。”
    “好呢,这就给你准备去。”
    五分钟后,李峰提着满满一口袋美味,步行到了双桥子。
    几乎所有成都人都知道,双桥子白天是人窝,晚上是狗窝。双桥子的白天和其他熙熙攘攘的街市没有任何的区别,当夜幕降临,双桥子顿时成了各种小贩们的天堂,卖袜子的,卖盗版图书的,卖黄色光盘的,最多的还是,卖小猫小狗的。
    李峰走到一个农村妇女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妇女跟前放着四个笼子,笼子内是不同品种的小狗。活泼的小狗在笼子里调皮的玩耍着,农村妇女问:“小伙子,买一只小狗吧,什么狗都有,随便选。”
    李峰蹲在笼子前,仔细的挑选起来。一只米黄色的吉娃娃吸引住了李峰的目光。那只小狗独自在铁笼的角落里自顾自的玩耍着一个乒乓球。
    李峰指了指那只吉娃娃,“这么卖啊?”
    老妇伸出两个指头,“两百!”
    李峰摇摇头,“贵了,哪要得了两百。”
    老妇说:“老师,那你说给多少?天也晚了,价格合适我就卖。”四川的农村人总是喜欢称和老师这个职业完全不相干的城里人为老师。
    李峰说:“五十!”
    老妇说:“五十哪买得到喔,你看看这个小狗的毛色,看看小狗多乖,多听话。”老妇一边说,一边将那只吉娃娃放在腿上,用手不停的抚摸着。
    美琪曾经告诉过李峰,当你讲价时,千万不要留意出你喜欢眼前这个东西,要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感觉。
    李峰说,“不卖我走了。”说完,他转身想走。
    妇女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李峰,“好嘛,好嘛,五十就五十!”
    李峰抱着吉娃娃,提着装满美味的口袋回到了家中。美琪还没有回来,他想,一定是加班了。他将菜用盘子装起,摆放在了饭桌上,他又下楼买了一瓶葡萄酒。
    客厅的大钟指向了十一点,李峰拨打了美琪的手机,却无人接听。“一定是在公交车上了。”他想。
    李峰抱着小狗来到了小区大门口,他迫不及待的想给美琪一个惊喜。
   
    天晚了,美琪说她想回家。刘百坚持用他那辆豪华宝马送她回家。在车上,刘百说了很多的话,他说他很欣赏美琪,他夸美琪长的漂亮,他说要让美琪做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夜深了,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小区大门外的烧烤摊上,坐着几个正在喝着夜啤酒的年轻人。
    美琪醉了,她不知道刘百在耳边一直说着什么。她闭着眼睛,可能是睡着了。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一阵清凉顿时在这座城市弥漫。
    小狗不停的舔着李峰的手,他摸了摸它的头。远处,一辆宝马开了过来。李峰一眼就认出这是宝马七系豪华四门轿车,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款车,他无数次的幻想着自己开车宝马,载着美琪在野外兜风的情景。这个时候的李峰甚至在想,坐在宝马车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呢?一个富二代和自己的漂亮女友?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或是事业有成的儿子载着父母?
    在刘百的搀扶下,美琪向小区走去,李峰大声喊道:“小美!”
    美琪这才看见雨中抱着小狗的李峰。刘百连忙将手从美琪的身上移开,冲李峰笑了笑。
    这天晚上,烂醉的美琪回到家中,洗过澡就睡了。摆放在桌子上的菜和红酒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李峰默默的将菜盖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里。他找了一个装电脑显示器的盒子,将自己不穿的几件衣服铺在了盒内,这便成了小狗的家。
    在酒精的催促下,美琪早已进入了梦乡。李峰却失眠了。本来他想看到美琪惊喜的样子,本来他想抱着美琪一起给小狗取个名字,本来他想慢慢扒去美琪的衣服,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那个男人又是谁呢?李峰的脑子有些乱。
   
    15
    第二天一大早,李峰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美琪醒来的时候,看见床上居然有一只可爱的小狗。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小狗正顽皮的玩着美琪的毛绒玩具,玩具很大,小狗很小,它费了很大劲,玩具没给摔翻,自己倒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美琪开心的抱起小狗。
    “好可爱啊,小乖乖,嘟嘟……”
    小狗用舌头不停的舔着美琪的脸。
    “嘿嘿,这是谁家的小狗呢?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小的耳朵和鼻子,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恩,就叫甜甜吧,你爸爸姓李,那以后就叫李甜甜喔。你是弟弟还是妹妹,让妈妈看看,嘿嘿,是弟弟喔!”美琪似乎找到了做母亲的感觉。
    美琪和甜甜玩了一阵,眼看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美琪不忍心让甜甜独自在家,她简单的思考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带着甜甜去上班。
    甜甜只有巴掌那么大,美琪可以将它轻而易举的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可爱极了。
    美琪轻轻的推开门公司的玻璃门,蹑手蹑脚的从办公区走过,许多同事注意到了这个小家伙,一个男同事大声喊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呢?!”,美琪做了一个鬼脸,跑进了办公室。
    刘百真的是喝多了,一直到上午十点,办公室还不见他的身影。美琪把甜甜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她用刚买来的薯片喂它,看着甜甜可爱的吃相,美琪哈哈的笑了起来。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百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小美,有什么高兴事啊,大清早的就听见你呵呵的笑。”美琪被吓住了,她原本只是想将甜甜藏在自己的包里,等到刘百中午吃过饭出去后再放出来。
    “没,没什么高兴事。”美琪有些吞吞吐吐。
    刘百还没有看见办公桌上的小东西,他像往常一样,拍了拍美琪裸露的手臂,笑着说:“好好干!”刚说完,他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咬他的衣角,他低下头,看见了甜甜。
    刘百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他严肃的说:“办公室不许养狗!”
    刘百又接着说:“但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美琪的一只手在桌子下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间豪华的办公室成了甜甜的世界,它无所顾忌的奔跑着,撕咬着,看见陌生的人进来它会叫几声,它在刘百的红木办公桌下撒了一泡尿,或是爬到花盆里咬盆里的小花。有时候,它还会跑到刘百身前,用牙齿撕咬刘百的裤脚。
    对于甜甜来说,没有高低贵贱,没有穷人富人,有的只是快乐。
    刘百什么也没说,或许他想狠狠的骂甜甜几句,或是让甜甜写一份三千字以上的检讨,并要求它明天上班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可是,甜甜只是一只狗。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甜甜在自己豪华的办公室肆无忌惮的玩耍或是狂吠。
    李峰去了一趟新华书店,买了六本高考复习资料。他又去了邮局,将复习资料和在高原拍摄的记录片光盘包裹在一起,寄给了远方的娜姆。
    离开娜姆只有短短两个月,但又似乎过了好长的时间。夜深的时候,他偶尔会看看在安达寨拍摄的雪山和草原,看看美丽的小木屋和经幡。当然还有娜姆,美丽善良的娜姆在草原上翩翩起舞,她的微笑像格桑花一样迷人。当播放到娜姆在月光下沐浴的时候,李峰会用鼠标点暂停。而后,静静的望着电脑屏幕上娜姆美丽的背影。夏日的夜晚,窗外静得只剩下蟋蟀的声音了。李峰拿出了娜姆送给自己的那根彩色腰带,风一吹,藏香四溢。
    李峰一直弄不明白,藏区为什么会出现这神奇的藏香,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只有在最靠近太阳的地方,最纯净的心灵才能产生出最美妙的香味儿。
   
   
    16
    美琪和李峰在宠物市场,给甜甜买了一个漂亮的狗屋和狗绳。每天吃过晚饭,美琪和李峰会牵着甜甜在府南河畔散步。
    九眼桥与望江楼之间,有一块不大的草地。到了夜晚,成都人会带着自己的狗到这里来玩耍,有的带着金毛、哈士奇这样的大型犬,有的带着博美、贵宾这样的小型犬。狗狗们相见,定然是热闹非凡。这块不大的草地上,有年轻人在谈恋爱,也有狗狗在谈恋爱。不同的是,狗狗没有任何多余的过程,它不用给对方天涯和蜜语,也不用给对方任何的承诺,更不用给对方买钻戒和房子,只要两方感觉对了,就直接拉开阵势,完成狗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只是狗的主人会一脚将那些土狗和杂毛狗踢开,他们心想,“不瞧瞧自己长的什么狗样,还敢和我儿子配种!”世上所有的狗狗都是纯洁和善良的,不纯洁不善良的只是它们的主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们把自己养的公狗叫做儿子,把自己养的母狗叫做女儿。这样一来,人终于和动物和谐相处了,这一刻,人终于明白我们和动物其实没有任何区别的。
    府南河并不漂亮,河水也并不清澈。但物以稀为贵,偌大的成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河流了。成都人早已习惯在晚饭后在府南河边散步,吹吹并不清新的河风。
    生活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着,甜甜在一天天长大,虽然给它买了狗屋,但它却总是在李峰和美琪睡着后,悄悄的跳上床;李峰每天骑着那辆二手自行车,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奔波着。而美琪,偶尔会陪刘百去外面应酬,也偶尔会喝醉,刘百总是不停的暗示着她什么,美琪也不停的拒绝着。每到周末,李峰会骑着自行车,载着美琪一路向东,去幸福梅林,去洛带古镇。
    李峰和美琪的生活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到了夜晚,两人躺在那张单人床上,美琪望着贴在墙上的那两张地图,皱着眉头,心里想着什么。李峰最害怕美琪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专心的观察着美琪脸上的变化。
    “李峰,马上要交房租了。”美琪口中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喔,对!一个季度了。交吧!”李峰说。
    “说得轻松,交,拿什么交啊?!”美琪的声音有些大。
    “难道没钱了吗?”李峰问。
    “卡里就剩下八百了,你除了第一个月领了一千五百块的工资,后面两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一千五,除开生活费和网费,一分钱都不剩。”美琪嘟着嘴。
    “那你的工资呢?”李峰问。
    “我的工资,给爸妈寄了五百回去,其他都……”美琪指了指衣柜里的一大堆新衣服。
    “现在还差多少?”李峰问。
    “算上水电气费和生活费,至少差一千五!”美琪说。
    “喔,一千五,差一千五,这是个问题!”李峰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要不,问你父母要一千五吧,就说等我们发工资了再还给他们。”美琪挽着李峰的手说。
    “这样啊,这样不好吧,你想想看,我都毕业了,再问家里要钱,这样多不好啊。”李峰说。
    “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才工作,缺钱了问他们要多正常啊,用的着这样吗?难道要我问自己父母要?你忍心吗?”看样子,美琪是生气了。
    “要不,给房东打个电话,说缓几天交,行不?”李峰说。
    “要打你打吧,我不打。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完,美琪转过身,睡下了。
   
    距离交房租的日子越来越近,可是钱还没有到位。美琪每次问李峰,他都说,我在想办法。美琪以为这是他逃避的现实借口,失望极了。
    李峰的确是在想办法,他找到旅游社的财务,希望提前预支下个月的工资,但被拒绝了,财务说,“咱们这个行业没有预支工资这个规矩,挣多少,拿多少,何况,你拿着钱跑了,我去哪找你?!”李峰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了磨子桥电脑二手市场,老板接过电脑仔细的检测起来。这台东芝牌笔记本电脑是李峰刚考上大学时父母给他买的,当时花了足足八千块钱。几分钟后,老板取下眼镜,说“显卡是集成的,内存才512,外壳上有一个刮痕,一千五,要卖就留下。”李峰心想,难道他能看穿我,就知道我缺这一千五。但八千块的电脑卖一千五,未免也太吝啬了。“太便宜了,三千!”李峰说。
    “你去楼下的电脑城看看吧,三千可以买到一台多好的电脑了啊。就这价!”李峰抱着电脑灰溜溜的走了。
    李峰和美琪的性格很像,两人倔强得就像牛,再苦再累再难都不愿向家里和朋友借一分钱。
    美琪这些天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常常盯着某一处发呆。聪明老练的刘百似乎看出了这个女孩的心思,用刘百自己的话说,“大城市里的农村女孩忧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钱。”
    下班的时候,刘百将一个信封放在了美琪面前。
    美琪有些疑惑,“刘总,不是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吗?”
    刘百笑了,说:“这不是工资,这是你的奖金。”
    美琪面露难色:“刘总,不好吧,我碌碌无为,没干出什么成绩啊!”
    “拿着吧,这是你应该得的,我绝不给我的员工多发一分钱,也绝不会给我的员工少发一分钱。公司筹备的电影正在做最后的冲刺,可能会很忙,会经常加班,会有很多应酬。钱你拿着,去买些有营养的给自己补补。不要累着了!”刘百说完这些话,对美琪笑了笑,就离开了。
    打开信封,二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美琪笑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她只是觉得很开心,最纯粹的开心。后来,刘百每个月都会给美琪发几次这样的奖金,从五百到一千不等。美琪每次都要问刘百,这么又发钱了。刘百总是会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她心安的接过钱。刘百还常常带着美琪去仁和春天买衣服,刘百说,“你是公司的一员,又经常跟着我出去应酬,你就代表着公司的形象,咱们美呈公司的形象,所以你不能穿的太寒酸。”
    美琪经过这一番打扮,顿时从一个灰姑娘变成了一个白雪公主。李峰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美琪来,李峰紧紧的抱着她,“我的小乖乖,买新衣服啦!太漂亮了!”
    “恩,对了,李峰,从明天起,下班你不用来接我了。”美琪对着镜子卸着妆。
    “为什么?”李峰问。
    “公司电影的各项筹备工作到了最后阶段,每天都要加班,还有很多的饭局。“美琪说。
    “喔,这样,好,那你别累着了。”李峰说。
    美琪卸完妆,抱起了甜甜,“我的乖儿子,今天干了些什么呢?有没有在床上撒尿啊?想死妈妈了!”
   
    九月,成都终于不再闷热,有了微弱的风。秋天到了,叶子在风中飘动,飞了好远好远。
    刘百几乎每天都会让美琪陪他去赴饭局,和形形色色的人喝酒,美琪会懂事的在刘百不胜酒力的时候帮他喝酒,饭局结束后,美琪会让刘百坐到副驾驶,自己来开车。
刘百坐在副驾驶上,说着胡乱的酒话,有时候,他会偷偷的睁开眼,看着美琪。
美琪想嫁一个视她如宝贝的男人,他会宽容她的小毛病,体贴她的不周到, 他能照顾她,仿佛她是他的小妹妹。他能溺爱她,仿佛我是他的小宠物。 他能赶走她偶尔冒出来的坏情绪,他能抱着她睡觉,给她做枕头。 冬天不嫌她冷,夏天不嫌她热。      美琪心里其实明白,刘百是喜欢自己的。身旁的这个男人,有些可爱,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好,如果这辈子跟着他,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美琪有那么一点心动。可是她又不肯放弃李峰,三年的感情,多少幸福的回忆都深深的烙在了脑海里。
    女人选择的其实不是男人,选择的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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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36:03 | 显示全部楼层
11
   
    六月,是分别的季节。泪和欢笑写就的青春将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李峰和美琪回到了大学校园,领到了一本专科毕业证。拍完毕业照,张教授叫住了李峰。
    “《格桑花的梦想》很好,我看了,打了最高分,我把你的片子寄给了上海大学生电影节参赛。”
    要不是张教授的提醒,李峰几乎就要忘记了自己拍摄了这样一部短片。
    “谢谢张教授,谢谢你三年来对我的指导。”李峰说。
    “说那些干嘛,我把你的《格桑花的梦想》给其他老师也看了,他们都认为这是一部难得的学生作品,祝贺你!对了,小李,现在在哪上班?”张教授问。
    李峰不知道该这么回答,难道要说自己现在在一个旅行社跑业务吗?李峰想了想,说:“在一家……公司。”
    “哦,电影公司吗?不错嘛,小李!再接再厉!期待你更多的作品。”张教授拍了拍李峰的肩,笑着说。
    那一天,成都有很好的阳光,即使闷热依旧,但校园里偶尔吹来的风,让李峰觉得凉爽。
    看着充满朝气的学弟学妹,李峰回忆起自己大一刚报到时的情景:偌大的校园里,有一股独属于青春的气息。报到那天,有很好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办完入学手续,送走父母,李峰独自在花园式的校园里行走,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如此的新奇,他想要尽量睁大双眼,将这一切都装入眼里,留在心里。穿得漂亮性感的女孩,打扮得帅气时尚的男孩,手牵手无比甜蜜的校园情侣,都是大学校园里美丽的风景线。
大学三年,枯燥的大学生活因为有了美琪的陪伴而变得美好。
三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梦想最富裕的三年,决定着以后的人生路怎么走的三年,都在这里度过。三年后,他也有了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枯燥的大学生活因为有了她而变得美好。他们都把自己最纯真最美好的年华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献给了彼此。他甚至想,等以后老了,要带着她和美琪的孙子,来这片他们共同成长过的地方,讲述他们曾经恋爱的故事。
毕业了,过去的往事如电影花絮般从脑海里浮过,如今都成了风,飘散到远处,不再回来。哼着那首朴树的《那些花儿》,李峰和美琪手牵着手走出了大学校门,谁都没有回头。
   
    李峰每天早晨先是用自行车将美琪送到她公司楼下,然后自己骑着车去旅行社。
    整日在烈日下奔波的李峰终于开了第一笔单,这笔单的纯利润达到了6000元,不仅完成了这个月的任务,还多出了1000元。这笔单来得有些意外,却又似乎早已注定。
    一个午后,没有阳光,天空上尽是层层的白云,就像一团团棉花一样,将成都裹得严严实实。由于天气太热,自行车爆胎了,他将车停在盐市口,准备乘公交车到火车北站。上班十多天来,每天早晨,他都是满怀信心的走出家门,每个傍晚他都是垂丧着头回到家里。思考了很久,他决定去火车站跑业务,因为每天都有大量的外地客人乘坐火车来到成都。他相信,人群中总有一个人要去旅游。
    人生就像等公交车,要坐的车一直不来,不坐的公交车一辆接一辆的来。公交站台上站满了在这个都市打拼的男男女女,一辆宝马从公交车站经过,李峰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宝马,直到看不见。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突然晕倒在站台上。看到老人倒地后,站台上的很多人都围了上去,却没有一个人肯去扶老人。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刚走到老太太身前,就被身后的母亲一把给抓了回来,还狠狠的在小女孩屁股上打了几下。小女孩伤心的哭了起来,母亲却仍然在骂,“以后不许再去扶,特别是老人,小心赔你一辈子。”
    一个中年男子蹲下身子,想要扶起老太太,却被旁边一个妇女拉住,妇女大声斥骂,不让他扶。这女的说,老人万一有事,责任赖到他们身上,就说不清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站在人群里大声说,“扶不得啊,扶不得,前几天新闻也报道了,一个小伙子扶了一个老太太,法院判他赔了7万多。”
    老人缓缓了睁开了眼镜,嘴里不停的说着,“水,水,水。”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将自己的矿泉水递给了老太太,身后的一对夫妇却拉住了她,这对夫妻极其‘义愤填膺’地劝女孩不要太好心,别给老人喝水,到时老人把责任赖在你身上,悔都来不及。
    李峰看着躺在地上全身不停哆嗦的老太太,径直走到她跟前,背起老太太就往离这最近的医院。
    李峰听见身后人们的议论,有人说他是“瓜娃子”,有人幸灾乐祸的说,“看嘛,这个娃又要遭!”
    李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背着老人到了医院,用自己的钱为老太太挂了号。
    老太太被推进了急诊室。李峰一个人在医院大厅等待,等待着老太太家人的到来,或是等待一阵拳打脚踢,或是等待着几大万的赔款。
    半个小时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出现在了医院。
    男人的态度有些不好,一把扯住李峰的领口,他问:“我妈在哪?我妈在哪?”
    李峰指了指急诊室,男人和女孩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突然,中年男人转过身,他对身旁的那个女孩说,“你去他那,看住他!”
    李峰知道,自己算完了。他甚至有些后悔,根本不该做什么好事。这下好了,这一辈子的工资卡可以交给那个老太太了。
    李峰和那个女孩并排坐着,他想出去买一瓶矿泉水,闷热的天气让李峰觉得嗓子难受。
    李峰刚站起来,旁边的女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去哪?”
    李峰说,“口渴了,出去买水。”
    女孩说,“现在你哪也不许去,你跑了我奶奶这么办?”
    李峰说,“我往哪里跑,哎……你奶奶又不是我……现在什么也说不清了,我口渴,要喝水。”李峰提高了音量。
    女孩将手中那瓶喝得只剩下一点的矿泉水瓶递给了李峰,“水,给你。”
    李峰无奈的看了女孩一眼,接过矿泉水瓶,一饮而尽。
    知了在树枝上叫个不停,门外的石阶上坐着几个老人,扇着扇子。
    李峰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了,他问那个女孩,“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啊?都六点了,今天又完了。”
    女孩淡淡的说,“如果我奶奶有事,你不仅今天完了,你明天也完了,后天也完了,你完了。”
    李峰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坐在这里。
    那个中年男子从急诊室走了出来,满脸都是笑,他一把握住了李峰的手,“兄弟,谢谢,谢谢!”
    身旁的女孩疑惑的问,“谢他干嘛啊?”
    中年男人说,“今天奶奶在公交车站台中暑晕到了,多亏了眼前这位小伙子,你奶奶身体本身就有病,要不是他及时背奶奶到医院,今天真是凶多吉少啊。”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恩人,我给你买水去。”
    直到这个时候,李峰的心在放了下来。
    老人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老太太紧紧的握着李峰的手,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孩子,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我躺在地上,看着这么多年轻人围着我看,多寒心啊,只有你救了我。”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枕头下摸出五百块钱。“孩子,一点心意,你收下。”
    这个时候的李峰是多么的缺钱啊,生活费已所剩无几,自己每天在外面坐着公交到处跑,吃饭喝水都是自己掏钱,再加上那被罚的两百块钱,李峰多希望自己身上有几百块钱,他多希望不用每天中午都吃方便面。
    “奶奶,钱我不能收,收了就变味了,我是在做好事,但不是为了钱去做的好事,我真的不能收。”李峰说。
    旁边的中年男人说,“小伙子,收下,这是你该得的,我母亲的命和这五百块钱比起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嫌少?”中年男人说着,从钱包里又摸出几百块钱。
    李峰觉得这个场面简直太滑稽了,一点不感人,也一点不催然泪下。钱能买到许多,但买不到良心和善心。他觉得,做好事天经地义,何况举手之劳。李峰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他也不相信天上会掉五百块钱。
    “哥,奶奶,钱我真的不会要,现在这社会好人变得难做了。但是该出手时我还是要出手,我也有父母,我也有奶奶,我只是做了一件小事,钱你们留着,水我拿走。”李峰说着,拿起女孩给他买的农夫山泉往病房外走。
    没走几步,李峰又敲开了病房的大门。李峰将自己的宣传单递给了那个中年男人,“我在旅行社工作,如果你想旅游,尽管找我,价格优惠,质量上乘!”
    中年男子接过宣传单,不停的说着,“好,好,好!”
    李峰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回到家里,将自己这一天经历的事讲给了美琪听。美琪说,“小老公,你心太好了。但以后不要随便帮人了,做坏事容易,做好事多难啊。”
    几天后,正在火车北站发宣传单的李峰接到一个电话。
    “喂,小李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里是成都大自然旅行社,请问您是?”小李的回答已经有了几分专业。
    “我……你还记得前几天医院里的那个老太太吗?我是他儿子,我们见过。”男人回到道。
    “喔,记起了,你好,有什么事吗?”李峰问。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准备组织一批员工到海南三亚旅游,想和你合作。”
    李峰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激动,“喔,请问大概有多少人?”
    中年男人说,“二十多个吧,具体的待会打电话告诉你。”
    和那个中年男人通完电话,李峰激动的在车站广场上狂奔,引来了无数行人好奇的目光。李峰是在签合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中年男人是成都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
    签完合同,中年男人将一叠厚厚的钞票递给了李峰。
    中年男人说,“其实成都还有许多旅行社的报价比你们公司的便宜,最终我却选择了你们公司,是因为我欣赏你的人品。对于我们这些人,钱早已不那么重要了,美女、跑车、别墅,我什么都有了。但是我却觉得生活总是缺少点什么,我大把大把的花钱,打牌、买车、买一大堆奢侈品。生意场犹如战场,尔虞我诈,血流成河。世间冷漠,却总是有好人在,谢谢你。”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回到公司,计调经过十多分钟的核算,这笔单子足足有六千多块的纯利润,不仅完成了五千块的计划,还多出了一千。按照当初和公司的约定,这一千块,李峰可以拿到五百。
    几天后,李峰发工资了,他拿到了1500块钱,老板还给了他两百块的奖金。
   
    “老公,背我。”美琪每次走到单元门口,都会嘟着小嘴要李峰背着她上七楼。每上一楼,美琪还要李峰大声的说“老婆我爱你。”美琪喜欢李峰这样背着自己,她会开心的哼着小曲或是用双手为李峰做一个爆炸发型。美琪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一步又一步,当走到七楼的家中时李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李峰疲惫的趴在床上,美琪会给他做一个全身按摩。
    爱情就是这样,你付出一点,我付出一点,点点滴滴,堆积成心。没有永远的爱情,只有永远的回忆。岁月不饶人,时光总是在指缝间悄然流过,美琪喜欢让李峰躺在自己的腿上,为他找白头发,然后一根根扯掉。他们是如此的年轻,却依旧逃不过岁月与现实的摧残。直到有一天,年华老去,曾今的他或她早已不知去向,翻看发黄的照片或是尘封依旧的日记,泪水会悄然滑落下来。青春,青春,我们的青春,你藏在哪里?
12
    刘百看美琪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这个年龄的男人眼神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有时候像父亲般的慈爱,有时候又像深林里多日未进食双眼冒着绿光的野狼。美琪不敢直视刘百,她总是专心的盯着电脑屏幕,灵巧的双手啪啪哒哒的敲打着键盘,像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曲子。
    这天上班的时候,刘百坐在自己的宝马里,看见李峰骑着自行车送美琪到了公司楼下。透过玻璃,他看见了两个年轻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刘百也笑了。
    刘百就坐在美琪的对面,他每天除了泡一杯特等龙井,翻翻当天的《成都商报》外,就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美琪,或是以查看美琪工作进度为名,走到她身后,拍着美琪裸露的手臂,说着“好,好,就这样干!”
    美琪有些害怕,即使艺术院校的女孩比普通大学的女孩更懂得这个花花世界的形形色色。美琪大学学的是舞蹈表演专业,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自己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合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她渴望别人的关注,她害怕被人忽略。
    美琪还有一个孪生哥哥,从她生下来那天起,似乎一切好的都属于哥哥。无论是崭新的书包还是印有机器猫的双层文具盒,第一个用的总是哥哥。轮到美琪用时,崭新的书包已经被洗得掉了色,漂亮的文具盒被调皮的哥哥用得破旧不堪。美琪喜欢幻想,幻想自己有一天变成了白雪公主,帅气的王子骑车一匹白马,带着她游走四方。
    直到美琪上了大学,大一快结束的时候,老师带着美琪和其他十多个舞蹈专业的女孩来到市体育中心为国内一个一线男歌星伴舞。在歌迷的尖叫声中,男歌星的歌声慢慢响起,美琪和十几个姐妹跳起了热辣的劲舞,场下的观众疯狂的叫喊着。美琪享受着这样的尖叫,即使这尖叫和欢呼并不属于她。
    后来,美琪所在的舞蹈队参加了全国拉拉舞大奖赛,凭借着热情洋溢的青春活力和出色的临场发挥,来自理工大影视学院的舞蹈队最终获得了全国冠军。媒体的疯狂报道让美琪和十几个姐妹俨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美琪喜欢镜头下接受采访的感觉,她保留着所有印有她照片和她名字的报纸,她将自己跳舞的视频资料刻成了光盘。过年的时候,美琪带着这些回到了老家,全家老小挤在21寸的长虹电视机前看美琪参加全国舞蹈大赛的光盘。美琪的父母不停的抹着眼泪,却不肯说一句话。
    美琪所在的舞蹈队拿了全国冠军,这大大提升了舞蹈队名气的同时,也让他们接到了许多大型活动表演的邀请。她们不仅要跳舞,有时候还要陪活动的赞助方吃饭,这些赞助商都是财大气粗的大老板,用他们的话说,“老子用钱砸死你。”美琪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喜欢这些满口粗话的暴发户。但是她却身不由己,因为从小父母和书本上都教育她要听老师的话,做一个乖学生。
    书上说,老师是黑暗中的明灯,老师是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蜡烛,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现在,老师似乎在扮演着一个鸡头的角色。外出演出的单子是老师接的,陪赞助商吃饭喝酒是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甚至陪大老板睡觉成了她们的选修课。学生不听老师的话就算不是乖孩子。所以,这些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为了做个好学生,她们一切都听老师的。我们的悲哀不在于别人有多坏,在于自己有多糊涂。
    从那以后,舞蹈队的其他姐妹一到周末就会被一辆辆宝马奔驰接走。而美琪,总是坐着李峰那辆在九眼桥花三十块买来的二手自行车,去野外游玩。
    一辆宝马突然停在了自行车前,车窗缓缓打开,原来是舞蹈队的张艳。
    “哟,小两口还挺浪漫的,去哪玩啊?多热的天啊,骑车多难受啊!”
    美琪有些尴尬,红着脸,只是笑了笑。透过打开的车窗,可以看见开车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天气好,晒晒太阳。”李峰带着笑,回答道。
    “好,你们慢慢骑,慢慢晒,我们走了。”张艳带上墨镜,挥挥手,车窗缓缓的关上了。
    黑色的车窗让李峰看不到车内,那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
    美琪有些不高兴,没有说话。她侧身坐在车座上,右手环绕着李峰的腰。
    李峰看见美琪不再说话,就问,“我的小宝贝,你这是怎么啦?”
    美琪还是不说话,眼圈红红的。
    “我的小乖乖,这么啦?咱们去吃肥肠粉,去吃伤心凉粉,这可都是你最爱吃的。要不,我给你买棒棒鸡去。”李峰说。
    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从他俩身旁开过。车窗又开了,伸出一个脑袋,“嘿,美琪!”
    车开得很快,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车已经开远了。
    美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安静的哭着。
    “小乖乖,怎么不说话啊?”李峰一边问,一边伸出手一只手,他想摸摸美琪的脸。
    他的手触到了美琪的泪水,那一刻,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突然,李峰加快了踩脚踏板的频率,自行车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高速的前行。美琪有些害怕,她紧紧的抱住了李峰的腰。自行车越骑越快,公路两旁的油菜花那么繁盛和美丽,蜜蜂在花丛中自由飞舞,阳光照在油菜花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李峰的自行车超过了一辆又一辆汽车,他还没有放缓脚步的意思,耳边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美琪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张艳坐的那辆宝马抛锚了,车静静的停在路边。
    李峰的自行车飞快的从宝马车旁经过,美琪的头紧紧的贴靠在李峰的背上。
    张艳似乎在身后喊着什么,但车骑得太快,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怎么样?我的野马牌跑车不错吧!”李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老公,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帅!太酷了!太过瘾了!”美琪兴奋的说。
    “宝马奔驰再好也有抛锚的时候,我的这辆野马风雨无阻!”李峰笑着说。
    “嘿!”美琪吻了李峰的脸颊。
   
    每次应酬,美琪总是对那些财大气粗的大老板说,我不能喝酒,我身体不好。无论对方这么劝她,美琪都不会喝。这是李峰教她的,李峰还教了她许多喝假酒的招数,比如说拿几张卫生纸在手上,喝到嘴里,假意擦嘴,趁对方不注意,将嘴里的酒吐到卫生纸上。只是,李峰不知道,美琪真的有病。美琪的母亲在生她和哥哥前三个月,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就普通的感冒,那个时候的农村人,生这些小病根本不会想到上医院,就这样一拖再拖,高烧不退,最后烧成了肺炎。美琪一生下来就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贫穷的家庭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美琪在一次舞蹈排练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美琪终于睁开了眼睛。李峰接到美琪进了医院的电话,连忙丢下书本,从阶梯教室一路狂奔到车库,骑着自行车到了医院。
    医生严厉的对美琪说,“你有心脏病,还跳舞,你还要不要命,以后不许再做任何的剧烈运动!”就这样,美琪离开了舞蹈队,但她却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
   
    13
    刘百拍了拍美琪的肩膀,她这才从幸福的回忆中解脱出来。
    “美琪,今晚有空吗?”刘百从办公桌的一个木制烟盒里取出一根雪茄烟。
    “今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刘百的光头上,他的头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电灯泡。美琪有些想笑,但她还是努力忍着。
    “今晚,我约了新电影的投资方泰丰影业的老总和导演,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刘百拿出一支手枪模样的打火机,轻轻扣动扳机,枪口喷射出阵阵火焰。
    美琪点了点头,“喔,好。”
    从美琪踏出校园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结束了。即使她心里挂念着在烈日下奔波的李峰,即使她想做几道李峰最爱吃的家常菜,然后坐在饭厅里,静静等待着爱人的回来。
    精明狡猾的刘百早就看出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思,每次和她谈起公司的这部电影,美琪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无尽的向往。刘百知道,美琪想成为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她想成名,她渴望万人瞩目。事实上,美琪有美丽的外表和高挑的身材,再加上有舞蹈功底,按理说,简单包装一下,胜任这个角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只差刘百的一句话。
    刘百刚买的那辆宝马七系豪华四门轿车静静的停放在负二楼的停车场里。停车场有些黑,美琪跟在刘百身后。车渐渐的由黑暗驶向光明,车内的空调呼呼的吹着,美琪望着窗外烈日下为生活奔波的人和川流不息的车,她感到一丝疲惫,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美琪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睁开眼,一栋豪华的饭店出现在眼前。
    “别睡了,小心着凉。”刘百提醒道。
    美琪的身上披着刘百的外套。
    “这是哪儿啊?”美琪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
    “索菲特大酒店。”刘百淡淡的说。
   
    饭桌上都是影视圈的知名人士,对面的那个白胡子导演,美琪常常在电视里看见。美琪的面前摆放着一个酒杯,杯里灌满了五粮液。
    那个白胡子导演问,“小刘,演员选好了吗?”
    刘百说,“基本选好了,但饰演剧本中的那个能歌善舞的藏族姑娘卓玛一直还没找到。”
    导演抽着烟,“恩,你那边抓紧时间再找一找,我这边也多留意一下,小马,你们泰丰影业也多找找,剧本还在做最后的修改,估计月底就可以完成。”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说,“《卓玛》这部电影是目前市场上第一部讲述藏汉两地青年爱情故事的影片,填补了过去的空白。这是我们泰丰影业和美呈公司的第一次合作,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取得优异的票房成绩。”
    刘百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提议,为了这部电影的成功,咱们一起喝一杯。”
    美琪也跟着一桌的人一起站了起来,看着所有人都一干而尽。美琪闭着眼睛,头一扬,将酒喝了个干净。
    那天晚上,刘百喝了很多,美琪也喝了很多。酒桌上的十三个人轮流敬着刘百和美琪,即使他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漂亮女孩是谁,但他们明白,跟着刘百来的一定就是刘百的人,这个占有电影总投资百分之七十的人哪得罪得起啊。
   
    14
    这个夜晚,成都的天空上隐约的看得见几颗星星。李峰将刚领到的一千五百块钱工资装在一个牛皮信封里。
    李峰的心情好极了,一路上他都在计划如何利用好这一千五百块钱:留六百当房租,留四百作伙食费,剩下五百给美琪买一大堆她最喜欢的零食,对了,还要给美琪买一只小狗。
    李峰来到成仁路口,他要买美琪最喜欢吃的廖记棒棒鸡和凤爪。在念大学的时候,一到周末,李峰就会从学校出发,骑五个小时车到这里,给美琪买十块钱的棒棒鸡,十块钱的凤爪。两年多,无论吹风还是下雨,这成了李峰雷打不动的习惯。美琪总会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李峰买回来的好吃的,一边说,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其实我是爱廖记棒棒鸡。
    老板看见李峰,微笑着说:“小伙子,你又来啦,还是老规矩吗?”
    李峰摇摇头,说:“二十块钱的棒棒鸡,二十块钱的凤爪,再来个二十块钱的凉拌猪耳朵,恩,再来个十块钱的凉拌三丝。”
    老板连连点头,笑着问:“哟,小伙,今天是这么啦?”
    李峰开心的说,“今天发工资了。”
    “好呢,这就给你准备去。”
    五分钟后,李峰提着满满一口袋美味,步行到了双桥子。
    几乎所有成都人都知道,双桥子白天是人窝,晚上是狗窝。双桥子的白天和其他熙熙攘攘的街市没有任何的区别,当夜幕降临,双桥子顿时成了各种小贩们的天堂,卖袜子的,卖盗版图书的,卖黄色光盘的,最多的还是,卖小猫小狗的。
    李峰走到一个农村妇女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妇女跟前放着四个笼子,笼子内是不同品种的小狗。活泼的小狗在笼子里调皮的玩耍着,农村妇女问:“小伙子,买一只小狗吧,什么狗都有,随便选。”
    李峰蹲在笼子前,仔细的挑选起来。一只米黄色的吉娃娃吸引住了李峰的目光。那只小狗独自在铁笼的角落里自顾自的玩耍着一个乒乓球。
    李峰指了指那只吉娃娃,“这么卖啊?”
    老妇伸出两个指头,“两百!”
    李峰摇摇头,“贵了,哪要得了两百。”
    老妇说:“老师,那你说给多少?天也晚了,价格合适我就卖。”四川的农村人总是喜欢称和老师这个职业完全不相干的城里人为老师。
    李峰说:“五十!”
    老妇说:“五十哪买得到喔,你看看这个小狗的毛色,看看小狗多乖,多听话。”老妇一边说,一边将那只吉娃娃放在腿上,用手不停的抚摸着。
    美琪曾经告诉过李峰,当你讲价时,千万不要留意出你喜欢眼前这个东西,要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感觉。
    李峰说,“不卖我走了。”说完,他转身想走。
    妇女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李峰,“好嘛,好嘛,五十就五十!”
    李峰抱着吉娃娃,提着装满美味的口袋回到了家中。美琪还没有回来,他想,一定是加班了。他将菜用盘子装起,摆放在了饭桌上,他又下楼买了一瓶葡萄酒。
    客厅的大钟指向了十一点,李峰拨打了美琪的手机,却无人接听。“一定是在公交车上了。”他想。
    李峰抱着小狗来到了小区大门口,他迫不及待的想给美琪一个惊喜。
   
    天晚了,美琪说她想回家。刘百坚持用他那辆豪华宝马送她回家。在车上,刘百说了很多的话,他说他很欣赏美琪,他夸美琪长的漂亮,他说要让美琪做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夜深了,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小区大门外的烧烤摊上,坐着几个正在喝着夜啤酒的年轻人。
    美琪醉了,她不知道刘百在耳边一直说着什么。她闭着眼睛,可能是睡着了。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一阵清凉顿时在这座城市弥漫。
    小狗不停的舔着李峰的手,他摸了摸它的头。远处,一辆宝马开了过来。李峰一眼就认出这是宝马七系豪华四门轿车,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款车,他无数次的幻想着自己开车宝马,载着美琪在野外兜风的情景。这个时候的李峰甚至在想,坐在宝马车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呢?一个富二代和自己的漂亮女友?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或是事业有成的儿子载着父母?
    在刘百的搀扶下,美琪向小区走去,李峰大声喊道:“小美!”
    美琪这才看见雨中抱着小狗的李峰。刘百连忙将手从美琪的身上移开,冲李峰笑了笑。
    这天晚上,烂醉的美琪回到家中,洗过澡就睡了。摆放在桌子上的菜和红酒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李峰默默的将菜盖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里。他找了一个装电脑显示器的盒子,将自己不穿的几件衣服铺在了盒内,这便成了小狗的家。
    在酒精的催促下,美琪早已进入了梦乡。李峰却失眠了。本来他想看到美琪惊喜的样子,本来他想抱着美琪一起给小狗取个名字,本来他想慢慢扒去美琪的衣服,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那个男人又是谁呢?李峰的脑子有些乱。
15
    第二天一大早,李峰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美琪醒来的时候,看见床上居然有一只可爱的小狗。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小狗正顽皮的玩着美琪的毛绒玩具,玩具很大,小狗很小,它费了很大劲,玩具没给摔翻,自己倒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美琪开心的抱起小狗。
    “好可爱啊,小乖乖,嘟嘟……”
    小狗用舌头不停的舔着美琪的脸。
    “嘿嘿,这是谁家的小狗呢?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小的耳朵和鼻子,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恩,就叫甜甜吧,你爸爸姓李,那以后就叫李甜甜喔。你是弟弟还是妹妹,让妈妈看看,嘿嘿,是弟弟喔!”美琪似乎找到了做母亲的感觉。
    美琪和甜甜玩了一阵,眼看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美琪不忍心让甜甜独自在家,她简单的思考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带着甜甜去上班。
    甜甜只有巴掌那么大,美琪可以将它轻而易举的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可爱极了。
    美琪轻轻的推开门公司的玻璃门,蹑手蹑脚的从办公区走过,许多同事注意到了这个小家伙,一个男同事大声喊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呢?!”,美琪做了一个鬼脸,跑进了办公室。
    刘百真的是喝多了,一直到上午十点,办公室还不见他的身影。美琪把甜甜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她用刚买来的薯片喂它,看着甜甜可爱的吃相,美琪哈哈的笑了起来。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百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小美,有什么高兴事啊,大清早的就听见你呵呵的笑。”美琪被吓住了,她原本只是想将甜甜藏在自己的包里,等到刘百中午吃过饭出去后再放出来。
    “没,没什么高兴事。”美琪有些吞吞吐吐。
    刘百还没有看见办公桌上的小东西,他像往常一样,拍了拍美琪裸露的手臂,笑着说:“好好干!”刚说完,他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咬他的衣角,他低下头,看见了甜甜。
    刘百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他严肃的说:“办公室不许养狗!”
    刘百又接着说:“但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美琪的一只手在桌子下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间豪华的办公室成了甜甜的世界,它无所顾忌的奔跑着,撕咬着,看见陌生的人进来它会叫几声,它在刘百的红木办公桌下撒了一泡尿,或是爬到花盆里咬盆里的小花。有时候,它还会跑到刘百身前,用牙齿撕咬刘百的裤脚。
    对于甜甜来说,没有高低贵贱,没有穷人富人,有的只是快乐。
    刘百什么也没说,或许他想狠狠的骂甜甜几句,或是让甜甜写一份三千字以上的检讨,并要求它明天上班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可是,甜甜只是一只狗。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甜甜在自己豪华的办公室肆无忌惮的玩耍或是狂吠。
    李峰去了一趟新华书店,买了六本高考复习资料。他又去了邮局,将复习资料和在高原拍摄的记录片光盘包裹在一起,寄给了远方的娜姆。
    离开娜姆只有短短两个月,但又似乎过了好长的时间。夜深的时候,他偶尔会看看在安达寨拍摄的雪山和草原,看看美丽的小木屋和经幡。当然还有娜姆,美丽善良的娜姆在草原上翩翩起舞,她的微笑像格桑花一样迷人。当播放到娜姆在月光下沐浴的时候,李峰会用鼠标点暂停。而后,静静的望着电脑屏幕上娜姆美丽的背影。夏日的夜晚,窗外静得只剩下蟋蟀的声音了。李峰拿出了娜姆送给自己的那根彩色腰带,风一吹,藏香四溢。
    李峰一直弄不明白,藏区为什么会出现这神奇的藏香,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只有在最靠近太阳的地方,最纯净的心灵才能产生出最美妙的香味儿。
16
    美琪和李峰在宠物市场,给甜甜买了一个漂亮的狗屋和狗绳。每天吃过晚饭,美琪和李峰会牵着甜甜在府南河畔散步。
    九眼桥与望江楼之间,有一块不大的草地。到了夜晚,成都人会带着自己的狗到这里来玩耍,有的带着金毛、哈士奇这样的大型犬,有的带着博美、贵宾这样的小型犬。狗狗们相见,定然是热闹非凡。这块不大的草地上,有年轻人在谈恋爱,也有狗狗在谈恋爱。不同的是,狗狗没有任何多余的过程,它不用给对方天涯和蜜语,也不用给对方任何的承诺,更不用给对方买钻戒和房子,只要两方感觉对了,就直接拉开阵势,完成狗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只是狗的主人会一脚将那些土狗和杂毛狗踢开,他们心想,“不瞧瞧自己长的什么狗样,还敢和我儿子配种!”世上所有的狗狗都是纯洁和善良的,不纯洁不善良的只是它们的主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们把自己养的公狗叫做儿子,把自己养的母狗叫做女儿。这样一来,人终于和动物和谐相处了,这一刻,人终于明白我们和动物其实没有任何区别的。
    府南河并不漂亮,河水也并不清澈。但物以稀为贵,偌大的成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河流了。成都人早已习惯在晚饭后在府南河边散步,吹吹并不清新的河风。
    生活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着,甜甜在一天天长大,虽然给它买了狗屋,但它却总是在李峰和美琪睡着后,悄悄的跳上床;李峰每天骑着那辆二手自行车,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奔波着。而美琪,偶尔会陪刘百去外面应酬,也偶尔会喝醉,刘百总是不停的暗示着她什么,美琪也不停的拒绝着。每到周末,李峰会骑着自行车,载着美琪一路向东,去幸福梅林,去洛带古镇。
    李峰和美琪的生活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到了夜晚,两人躺在那张单人床上,美琪望着贴在墙上的那两张地图,皱着眉头,心里想着什么。李峰最害怕美琪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专心的观察着美琪脸上的变化。
    “李峰,马上要交房租了。”美琪口中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喔,对!一个季度了。交吧!”李峰说。
    “说得轻松,交,拿什么交啊?!”美琪的声音有些大。
    “难道没钱了吗?”李峰问。
    “卡里就剩下八百了,你除了第一个月领了一千五百块的工资,后面两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一千五,除开生活费和网费,一分钱都不剩。”美琪嘟着嘴。
    “那你的工资呢?”李峰问。
    “我的工资,给爸妈寄了五百回去,其他都……”美琪指了指衣柜里的一大堆新衣服。
    “现在还差多少?”李峰问。
    “算上水电气费和生活费,至少差一千五!”美琪说。
    “喔,一千五,差一千五,这是个问题!”李峰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要不,问你父母要一千五吧,就说等我们发工资了再还给他们。”美琪挽着李峰的手说。
    “这样啊,这样不好吧,你想想看,我都毕业了,再问家里要钱,这样多不好啊。”李峰说。
    “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才工作,缺钱了问他们要多正常啊,用的着这样吗?难道要我问自己父母要?你忍心吗?”看样子,美琪是生气了。
    “要不,给房东打个电话,说缓几天交,行不?”李峰说。
    “要打你打吧,我不打。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完,美琪转过身,睡下了。
   
    距离交房租的日子越来越近,可是钱还没有到位。美琪每次问李峰,他都说,我在想办法。美琪以为这是他逃避的现实借口,失望极了。
    李峰的确是在想办法,他找到旅游社的财务,希望提前预支下个月的工资,但被拒绝了,财务说,“咱们这个行业没有预支工资这个规矩,挣多少,拿多少,何况,你拿着钱跑了,我去哪找你?!”李峰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了磨子桥电脑二手市场,老板接过电脑仔细的检测起来。这台东芝牌笔记本电脑是李峰刚考上大学时父母给他买的,当时花了足足八千块钱。几分钟后,老板取下眼镜,说“显卡是集成的,内存才512,外壳上有一个刮痕,一千五,要卖就留下。”李峰心想,难道他能看穿我,就知道我缺这一千五。但八千块的电脑卖一千五,未免也太吝啬了。“太便宜了,三千!”李峰说。
    “你去楼下的电脑城看看吧,三千可以买到一台多好的电脑了啊。就这价!”李峰抱着电脑灰溜溜的走了。
    李峰和美琪的性格很像,两人倔强得就像牛,再苦再累再难都不愿向家里和朋友借一分钱。
    美琪这些天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常常盯着某一处发呆。聪明老练的刘百似乎看出了这个女孩的心思,用刘百自己的话说,“大城市里的农村女孩忧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钱。”
    下班的时候,刘百将一个信封放在了美琪面前。
    美琪有些疑惑,“刘总,不是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吗?”
    刘百笑了,说:“这不是工资,这是你的奖金。”
    美琪面露难色:“刘总,不好吧,我碌碌无为,没干出什么成绩啊!”
    “拿着吧,这是你应该得的,我绝不给我的员工多发一分钱,也绝不会给我的员工少发一分钱。公司筹备的电影正在做最后的冲刺,可能会很忙,会经常加班,会有很多应酬。钱你拿着,去买些有营养的给自己补补。不要累着了!”刘百说完这些话,对美琪笑了笑,就离开了。
    打开信封,二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美琪笑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她只是觉得很开心,最纯粹的开心。后来,刘百每个月都会给美琪发几次这样的奖金,从五百到一千不等。美琪每次都要问刘百,这么又发钱了。刘百总是会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她心安的接过钱。刘百还常常带着美琪去仁和春天买衣服,刘百说,“你是公司的一员,又经常跟着我出去应酬,你就代表着公司的形象,咱们美呈公司的形象,所以你不能穿的太寒酸。”
    美琪经过这一番打扮,顿时从一个灰姑娘变成了一个白雪公主。李峰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美琪来,李峰紧紧的抱着她,“我的小乖乖,买新衣服啦!太漂亮了!”
    “恩,对了,李峰,从明天起,下班你不用来接我了。”美琪对着镜子卸着妆。
    “为什么?”李峰问。
    “公司电影的各项筹备工作到了最后阶段,每天都要加班,还有很多的饭局。“美琪说。
    “喔,这样,好,那你别累着了。”李峰说。
    美琪卸完妆,抱起了甜甜,“我的乖儿子,今天干了些什么呢?有没有在床上撒尿啊?想死妈妈了!”
   
    九月,成都终于不再闷热,有了微弱的风。秋天到了,叶子在风中飘动,飞了好远好远。
    刘百几乎每天都会让美琪陪他去赴饭局,和形形色色的人喝酒,美琪会懂事的在刘百不胜酒力的时候帮他喝酒,饭局结束后,美琪会让刘百坐到副驾驶,自己来开车。
刘百坐在副驾驶上,说着胡乱的酒话,有时候,他会偷偷的睁开眼,看着美琪。
美琪想嫁一个视她如宝贝的男人,他会宽容她的小毛病,体贴她的不周到, 他能照顾她,仿佛她是他的小妹妹。他能溺爱她,仿佛我是他的小宠物。 他能赶走她偶尔冒出来的坏情绪,他能抱着她睡觉,给她做枕头。 冬天不嫌她冷,夏天不嫌她热。      美琪心里其实明白,刘百是喜欢自己的。身旁的这个男人,有些可爱,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好,如果这辈子跟着他,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美琪有那么一点心动。可是她又不肯放弃李峰,三年的感情,多少幸福的回忆都深深的烙在了脑海里。
    女人选择的其实不是男人,选择的是未来。
17
    这年中秋刚过,美琪的母亲从农村打来电话,说想上成都看看美琪,时间就定在下周,呆三天就走。
    母亲来成都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是母亲的住宿问题,美琪和李峰有了分歧。李峰想让美琪的母亲就住家里,美琪和母亲睡床,李峰睡地铺,又节约,又舒服,这样多好。但美琪觉得,租住的这个卧室太小,三个人住在一起多尴尬啊,更何况母亲大老远的从农村跑到成都来看女儿,总不能看见美琪跟着李峰过得这么苦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母看见这场景都会难受的。美琪的意思是,让母亲住宾馆。
    美琪抱着甜甜,不想直视李峰,她生气的说:“我妈是专门上成都来看我的,你自己瞧瞧这屋,除了一张床,啥都没有,我妈看到会多难受啊。”
    李峰说:“住宾馆太贵了,一晚上一百,三天就三百,咱们现在是困难时期。下个月又要交房租了,还有水电气和宽带,以后等咱有钱了……”
    美琪打断了李峰的话:“以后,以后,以后,还是以后,你说了多少个以后了,你说毕业我们就结婚,你说你的工资会慢慢涨起来,你说不让我吃半点苦不受半点委屈,你工作了四个月了,工资还是八百,我跟着你,还有未来吗?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家,二手的床,二手的衣柜,二手的电脑桌,二手的台灯,二手的月饼,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活?”美琪哭了,散乱着头发,她眼睛望着墙上那两张地图。
    美琪坐在地上,她在等待一句安慰的话。美琪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从李峰口中突然嘣出这样一句话:“月饼,不是二手的,三块钱一个……”
    美琪站了起来,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淡淡的说:“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说完,她径直向大门走去,留下李峰诧异的目光。
    美琪不知道现在去哪,现在又能去哪。偌大的成都,那么繁华,那么美丽,美琪望着一栋栋高楼大厦,她好想有个家,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在外租房子的日子,多少辛酸,只有李峰和美琪自己明白。收水电气费的时候,门卫总要多收二十块,为其原因,对方说,因为你们是租房的。美琪想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可是光靠李峰这点工资,在成都买房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泪水被秋风吹干了,美琪在府南河边走着,她不时的回头看看,她想看到李峰的身影。
    天空有些阴暗,秋风吹拂着河畔的杨柳。美琪走累了,她坐在石头砌成的护栏上,打开手机,她是多么希望看到李峰发来的短信或打来的电话。可是没有,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张甜甜的照片。
    美琪呆呆的望着手机。手机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刘百的号码。
    美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美啊,明天去西南民族大学选演员的事,你联系好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刘百那充满磁性的声音。
    “恩,都联系好了,和校方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可以吗?”美琪刚哭过,声音有些沙哑。
    “可以,恩,你的声音这么了?感冒了吗?”刘百关切的问。
    “没有。”美琪想了想,接着说,“我在外面。”
   
    五分钟后,刘百的轿车停在了美琪的跟前。刘百缓缓的摇下车窗,“小美!”
    美琪抬起头,看到了刘百。两人相视而笑。
    坐在刘百的车上,听着轻音乐,美琪的心情好多了。
    美琪问,“刘总,咱们这是去哪啊?”
    刘百说:“刘总,刘总,给你说多少回了。”他装出生气的样子,像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样。
    美琪笑着说,“刘哥,对不起,又忘了!”
    刘百伸出右手,捏了捏美琪的脸蛋。
    “请你吃饭,可以吗?”
    美琪说,“当然可以啊,去哪吃呢?”
    刘百说,“我家。”
    美琪有些惊讶的看着刘百,问道:“你会做饭?”
    刘百笑着看着美琪,“不像吗?”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刘百的家在九眼桥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里,电梯一路向上,到了十七楼,门开了。
    刘百的家并不大,但装修得格外豪华。刘百的确是一个有品位的男人,屋子里的各种摆设都透着这个男人的魅力。刘百喜欢喝茶,木桌上摆放着一套陶制的茶具,阳台上的君子兰繁盛的开放着。
    “喝过功夫茶吗?”刘百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问。
    “没,但茶不都是一个味道的吗?”美琪问。
    “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其下,沏泡茶叶和品饮茶水,贵在水、火、冲三者。”刘百说。
    美琪听得一头雾水,但双眼被刘百泡茶的动作所吸引。
    刘百先将茶叶倒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分别粗细,把最粗的放在罐底,再将细末放在上层,“这是第一步,叫纳茶。”
    美琪问,“为什么要纳茶啊?”
    刘百没有抬头,双手仍忙碌着,“细末是最浓的,多了容易发苦,也容易塞住滴嘴。”
    “第二步,候汤。”刘百等待着茶壶里的水煮沸。
    “第三步,冲茶。”刘百揭开茶壶盖,将滚汤缘壶边缘冲入。
    “第四步,刮沫。”刘百将壶口的茶沫轻轻刮去,然后盖上了壶盖。
    “第五步,淋罐。”刘百用滚烫的开水淋于壶上。
    美琪好奇的问,“这是干嘛呢?”
    刘百依旧没有抬头,“淋罐有两个作用,一是使热气内外夹攻,逼使茶香精迅速挥发,追加热气;二是小停片刻,罐身水份全干,即是茶熟。”
    “最后一步,烫杯。”刘百一只手提起水壶,开水直冲杯心。
    刘百将一杯散发着清香的龙井放在了美琪面前,抬起头,露出了成熟男人独有的微笑。
    美琪的心像只兔子一样蹦蹦的跳着,在那一瞬间,美琪彻底爱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请!”刘百笑着说。
    美琪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刘百问。
    “香,真香!好喝,就是过程太麻烦了,我都快等睡着了。”美琪说。
    “品茶如人生,在沧海人世中,每个人都像壶里的茶叶一样,那么渺小,又那么重要,世间利禄来来往往,叹世间如此炎凉,惟有淡泊,才能安静。”刘百看着美琪,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你去玩会电脑吧,我做饭去了。”刘百将美琪领到了自己的卧室,替她打开了电脑。
    刘百去了厨房,美琪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卧室。小屋里有一股茉莉花香,站在阳台上,府南河和望江楼尽收眼底。这里是成都最繁华的地段,依山伴水,房价早已过万。美琪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她常常坐在李峰的自行车后座上,抬头仰望这一栋栋高楼,她不止一次的对李峰说,“老公,我也想在这里有个家。”李峰总是回答,“等我工作稳定了,咱们就买房。”美琪嘟着嘴说,“就你那点工资,哪够啊!”李峰说,“到时候我找爸妈借一点,凑够首付,咱们按揭。”美琪失望的叹了口气,“按揭,大好的青春全卖给开发商了。”
    卧室有一张木制的双人床,美琪坐在床上,觉得又柔又软,比家里的单人床舒服多了。她忍不住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
    睁开眼的时候,美琪无意中看到了电脑的背景桌面居然是自己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大三时,李峰和美琪骑着自行车,顺着府河流动的方向,在河畔的一片油菜花地里拍的。
    夜幕降临了,美琪的面前摆放着满满一大桌的菜。刘百取下围腰,坐在了美琪的对面。
    两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灌满红酒的杯子,杯中的葡萄酒微微晃动着。
    刘百举起了酒杯,“来,敬你一杯。“
    美琪举起了酒杯,“敬我干嘛?是我敬你才对。做了这么多菜,真是辛苦你了!”
    “为人民服务!”刘百脱口而出的这五个字,让美琪笑得前仰后翻。
    “呆会儿,我会送你一个礼物。现在不要问是什么,呆会儿就知道了。”刘百说。
    刘百不停地给美琪夹菜,她心里乐开了花。美琪也希望有一个会做饭,会照顾自己的男朋友。可是李峰像个不懂事的孩子,生活中的许多事都要美琪去操心。李峰不会做饭,美琪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去餐馆,吃一碗面。美琪让李峰学,但他每次都以上班太累而推脱掉了。美琪很失望,她多希望每天下班能看到爱人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着她回家。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几乎具备了美琪心目中好男人的所有条件:有钱,成熟,体贴,会做饭。
    “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会哭?和李峰吵架了吧?”刘百像是能看透美琪的心似的。
    美琪拿起了酒杯,猛喝了一口,尔后,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刘百听了美琪的讲述,小酌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年轻人嘛,都是这样。任何人都要经历一个不成熟到成熟的过程,你的男友也就是二十出头吧,男人就像杯中的红酒,放得越久,喝着越香。”刘百说。
    美琪以为刘百听了她的抱怨,会将李峰批得一文不值,没想到刘百会这样为李峰开脱。心里顿时又升起了一丝对刘百的好感。
    “他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你这样的好酒啊。”美琪自己都不敢相信嘴里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刘百笑了笑,“我是好酒吗?你喝都没喝过,怎么会知道我是好酒呢?”
    美琪做了一个鬼脸,“闻呗。”
    刘百哈哈大笑起来。
    这天晚上,美琪和刘百喝了很多。刘百给美琪讲了许多自己过去的故事。刘百出生在农村,没上过一天学,改革开放初期他独自来到成都,收过破烂,擦过皮鞋,蹬过三轮,后来做起了二手房中介,开起了连锁店,积累了大量资金,再后来又做起了房产和影视。刘百告诉美琪,他从小都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开着最昂贵的轿车去村里,在父老乡亲羡慕的目光下,接上父母,来成都享福。后来,刘百有了钱,但农村的父母却不肯进城。他们问刘百,城里有农田吗?城里可以养猪吗?城里可以在河里洗澡吗?刘百苦笑着,让父母留在了农村。
    刘百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小美,我要送你一份礼物:恭喜你成为电影的女主角。”
    美琪举起的酒杯差一点掉在桌子上,“什么?”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决定了,让你饰演电影《卓玛》中的卓玛姑娘。”刘百望着对面兴奋的美琪。
    “真的?太好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的梦想终于达到了!”美琪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说。
   
    刘百和美琪并排坐在沙发上,音响里传出悠扬的轻音乐,身体里的酒精在慢慢沸腾,两人越坐越近。他们沉默着,甚至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他们又在等待着什么。
    美琪抬起头,望着刘百。两人的目光在那瞬间相聚,身体内的欲望顿时被点燃。
    刘百和美琪激烈的吻着,美琪忘情的闭上了眼睛。刘百亲吻着美琪的嘴唇、耳垂和颈部,她仰着头,嘴里呻吟着。
    刘百粗鲁的撕下美琪的外衣和裤子,熟练地解下她的胸罩。刘百疯狂的吻着美琪的乳房,美琪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头。
    美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是李峰打来的。美琪挂掉了电话。
    刘百疯狂的亲吻着美琪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她紧闭着双眼,嘴里的呻吟声越来越大。
    手机再次响起,美琪直接拆下了手机电池。
    这一夜,从沙发到床上,再到浴室里,都留下了刘百和美琪兴奋的汗水。
    刘百一次次将美琪带向幸福的顶端,美琪食指上那颗十块钱的戒指滑落在地上……静悄悄的夜,只听见府南河流淌的声音。美琪躺在刘百的胸前,如一片花瓣浮在河面上。
   刘百说,“和他分手吧,和我一起过。”
  “你会娶我吗?”美琪眼睛直视着刘百的瞳孔。
   刘百抚摸着她的身体,点点头。
   美琪说,“你等我。”
   事实上,美琪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她容不得半点背叛,她只和自己爱的男人上床。她以前爱李峰,但她现在或许不爱了,最多只留下一丝对过去的留念。她会离开李峰,然后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但不是现在。美琪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候,和李峰分手。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美琪告诉李峰,今晚加班了。她还告诉李峰,公司电影的女主角将由她出演。
    李峰背对着她,没有说话。但可以肯定,他没有睡着。
    美琪伸过去一只手,想摸摸他的头,却无意中碰到了李峰脸上的泪水。
    美琪赶紧收回了手,“李峰,你这是怎么了?”
    李峰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美琪,“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多赚钱,让你不再吃苦。”
    美琪拍了拍李峰的头,说,“恩,睡了吧,好吗?”
    这天晚上,李峰一直紧紧地抱着美琪,一直说着对不起的话,哭了很久,很久
18
    成都的秋天是这座城市最美丽的季节,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凉爽的秋风吹拂在脸上,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
    李峰在双流机场大厅等待一个从深圳过来的客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这里是大自然旅行社。”这句话已经成为了李峰的口头禅。
    电话那头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像风铃一样悦耳。
    “阿哥,是我!”
    “你是?”李峰觉得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娜姆,嘿,娜姆,是你啊!寄去的资料收到了吗?复习得怎么样了?”李峰问。
    “阿哥,我在成都。”娜姆说。
    “什么?你说你在哪?”机场大厅内有些嘈杂,李峰跑到了门外。
    “我在成都。”娜姆重复了一次。
    “在成都?骗我的吧?我不信!”李峰说。
    “我在新南门车站,你来接我吧。”娜姆说。
    和客户签好了合同,李峰急冲冲的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娜姆站在人群里,但李峰一眼就找到了她。穿着藏族服饰的娜姆,格外显眼。她就像草原上的格桑花一样,那么小,却又那么的美丽。
    李峰大声喊道:“娜姆!”
    她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娜姆告诉李峰,这次上是来成都面试的。
    有一天,安达寨来了一大群扛着摄像机的人,像往常一样,热情好客的藏族同胞用青稞酒和酥油茶来欢迎远方的客人。到了晚上,寨子里的所有人围着篝火跳起了欢快的锅庄,娜姆还给客人唱起了藏歌,在美妙婉转的歌声中,娜姆翩翩起舞。一个大胡子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娜姆,时而沉思,时而微笑。这群人离开那天,那个大胡子的男人来到娜姆家,问她愿意演电影吗?
    娜姆不知道什么是电影,大胡子哈哈的笑了起来。他递给娜姆一张名片,说:“我是电影导演,目前正准备拍摄一部反映藏汉两地青年爱情的电影,我觉得你挺合适,来成都吧,照着这个地址来找我。”
    娜姆不懂什么是电影,但她却被“成都”这两个字所吸引。她知道李峰就在成都,她爱的人就在成都。一个星期后,娜姆独自坐上了开往成都的汽车。
    李峰用自行车送娜姆去了她名片上的地方。公司的门口挂着印有泰丰影业四个字的牌子。
    李峰在楼下等待娜姆。一辆宝马在他前方停了下来,美琪从车里走了出来,挽着刘百的手向楼里走去。
    半个小时后,娜姆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羞涩的微笑,“阿哥,面试完了!”
    李峰问,“感觉怎么样?有把握吗?”
    娜姆说,“我也不知道,唱了几首歌,跳了舞,他们都鼓掌了。其实我不想演什么电影,我就想到成都来看看。”
    李峰说:“傻丫头,电影可是我的梦想。”
    李峰骑着单车,载着娜姆去了锦里,去了春熙路,去了望江楼。娜姆说,成都真大啊!李峰笑了,那就留在这里吧。娜姆却摇摇头,这里再大,再漂亮,可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
    李峰和娜姆漫步在府南河畔,“阿哥,我送给你的那根腰带还在吗?”
    “还在啊,我保管得好好的,你放心吧,妹妹送的东西我都当成宝贝。”李峰说。
    “你和阿妈还好吗?”李峰问。
    “恩,好,阿爸还在的时候,也很少回家,他总是说很忙,很忙,忙了一辈子……”娜姆眼里的泪珠在打转。
    一阵风吹来,府南河掀起了丝丝涟漪。
   
    美琪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刘百开着车带她去做了头发,又去仁和春天买了漂亮的衣服。刘百的车上还坐着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刘百专门花高价钱请来的服装搭配师。用刘百的话说,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美琪坐在车上,有些紧张,她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刘百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放心,只是走个过程。”美琪开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刘百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刘百和导演、泰丰影业的制片人以及其他投资人坐在一起,美琪似乎有些紧张,美琪唱了一首《高原红》,而后跳了一支藏族舞。无论是舞蹈,还是声乐,甚至表演,美琪在大学里都系统的学习过。悠扬的歌声在公司里飘荡,刘百在台下看得如痴如醉。
    面试结束后,美琪在刘百的车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导演说,“面试结束了,我的意思还是用上午那个藏族女孩,能歌善舞,如果用她来饰演卓玛那简直就是出色演出。”
    导演的话刚一说完,泰丰影业的董事长也说,“我也挺喜欢上午那个藏族姑娘,她的身上,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川,表演自然,纯朴,不做作。刘总你选的那个女孩好是好,但不适合这部电影。”
    刘百一听,脸上似乎瞬间多了一些皱纹,“藏族女孩?什么藏族女孩?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上哪找的?”
    导演说,“刘总,是这样的。看到你那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女主角,上个星期,我带着摄制组去了趟甘孜州,在一个叫做安达寨的地方,认识了这个叫娜姆的藏族姑娘,我看过她跳舞,听过她唱歌,非常适合饰演《卓玛》中的卓玛姑娘。”
    导演吸了口烟,接着说,“这个姑娘真的不错,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蔚蓝的天空下,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卓玛唱着藏曲跳着美妙的舞,多美啊!”
    刘百说,“可是这个姑娘没经过专业表演训练,这部电影我们投资了六百多万,可不能因为她……”
    刘百的话还没有说完,导演就抢过了他的话头:“刘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生活是可以学得来的吗?刘总是《卓玛》的投资人之一,面试娜姆时,我们录了像。”
    导演吩咐工作人员打开了电视,几秒钟后,电视传来了娜姆翩翩起舞的画面。
    导演接着说,“《一个都不能少》大家都看过吧,那部电影的成功有两个因素,一个是出色的故事,一个是魏敏芝的出色演出。我们这部电影,是一部爱情电影,更是一部民族电影,一个藏族女孩的参演将极大提升这部电影的底蕴,再加上何润东先生的倾情演出,明年正好又是甘孜藏族自治州建州六十周年盛典,《卓玛》一定会取得成功的!”
    电视里的录像放完了,导演问,“怎么样?有问题吗?”
    刘百点点头,“恩,没问题。”
    焦急的美琪在车里不停地打电话,刘百挂断了她的电话。
   
    在车里,刘百沉默着,美琪双手环绕着他的颈,问,“怎么样了?”
    刘百依旧沉默着,他突然将车停靠在了路边,熄了火。他双手拉着美琪,一字一顿的说,“女主角不是你。”美琪以为刘百是在开玩笑,可是刘百严肃的表情让她在几秒钟后彻底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生活就像一盏秤,希望就是秤砣。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刘百的座位前摆放着一张演员登记表,登记表上写着娜姆的名字,贴着娜姆的照片。
   
    夕阳挂在了天边,余晖撒在了府南河面上。
    美琪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饭桌前坐着李峰和另外一个女人。饭桌上摆满了从超市里买来的熟食和葡萄酒。
    美琪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看到过。
    “美琪,这位是我以前常给你提起了娜姆,我的救命恩人。”李峰介绍道。
    美琪露出了微笑,“噢,是你,你好。”
    “这是我女朋友,美琪。”李峰说。
    娜姆的脸色像夏天一样,瞬间从晴空万里变成了乌云密布。但几秒钟后,娜姆强挤出一丝笑。
    “姐姐,你好。”娜姆说。
    美琪说,“今天是什么节日啊?买这么多菜。”
    李峰挺直了腰,说道:“今天一是为了欢迎娜姆到成都来,二是为娜姆庆祝一下。”
    美琪好奇的问,“庆祝什么啊?”
    李峰说,“娜姆今天面试电影女主角成功了!来,鼓掌!”
    李峰和娜姆都鼓起了掌,美琪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似乎记起了什么。
    美琪问,“娜姆,你今天面试的是哪部电影?”
    娜姆微笑着说,“《卓玛》”
    刹那间,美琪举起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李峰也一切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美琪去了刘百家,她对李峰说加班去了,晚上不回来。美琪走后,李峰不停地给她电话,可是一直关机。
    娜姆睡在床上,李峰睡在地铺上。这一夜,两个人都失眠了。李峰失眠是因为担心美琪,娜姆失眠是因为自己爱的男人已经有了女朋友。
    李峰一直把娜姆当做自己的妹妹。
   
    美琪抱着刘百哭了很久,而后两人激烈的接吻,在沙发上,在床上,在地上翻云覆雨。美琪的确是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筋疲力尽的刘百和美琪躺在床上,刘百拿出一根烟,刚放在嘴里,就被美琪抢了过去。
    美琪自己点燃烟,抽了起来。
    看着美琪痛苦的样子,刘百心疼的将她拥入怀里。
    “小美,我还有办法。”刘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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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40:27 | 显示全部楼层
19.
    一夜都在辗转反侧的娜姆决定放弃饰演女主角的机会,回到安达寨。因为只有她自己明白,来成都不是为了当演员,而是为了找李峰。当娜姆将自己精心编制的腰带送给李峰的那一刻,娜姆已经决定此生非李峰不嫁。可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已经有了恋人,除了离开,她别无选择。
    去一个地方,想念一个地方,都是因为那里的人,而不是那里的风景,一个城市会跟自己联系起來,也是因为那里有和自己相同的人。
    闹铃响了起来,娜姆闭着眼睛,装睡着。李峰走到娜姆跟前,为她盖好了被子。娜姆偷偷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将牛奶和鸡蛋放在了饭桌上,而后上班去了。
    娜姆要走了,她打开床头柜上那个充满藏香的盒子,五彩的腰带摆放在盒子里。娜姆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滴泪水掉在了腰带上。
    娜姆给李峰发了一条短信:阿哥,我走了。保管好我送你的彩色腰带。
    发完短信,娜姆关掉了手机。
    秋天是绚丽的,是迷人的。满树的叶子落了下来,清洌的风送来一场清冷的雨。娜姆抬头仰望成都的天,看朵朵白云在空中舞蹈。
    突然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冲到娜姆跟前,在她脸上划了几下,然后跑开了。
    鲜血顺着脸颊一滴滴的流了下来,染红了白云,染红了蓝天。
   
    美琪如愿做上了《卓玛》的女主角,在她和刘百肆意缠绵的时候,李峰打去了电话,疯狂中的男女不知谁碰到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一阵阵呻吟声。李峰知道,那是美琪的声音。
    这一天,李峰接到了上海大学生电影节的获奖通知,他拍摄的短片《格桑花的梦想》获得了最佳纪录片奖。李峰只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美琪。
    每一秒都过得如此的漫长。一分钟后,李峰挂掉了电话。
    这一夜,李峰没有掉一滴眼泪。
    美琪看到了手机里的已接电话,顿时一切都明白了。回到那个曾经如此熟悉,又是如此温馨的小屋,已找不到李峰的身影。美琪哭了,刘百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除了那根彩色的腰带,李峰什么也没带走。
    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在爱情没开始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会那样地爱一个人。
    在爱情没结束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那样的爱也会消失。
    在爱情被忘却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那样刻骨铭心的爱也会只留淡淡痕迹。
    20
    结束,即是开始。
    21
    李峰辞掉了旅行社的工作,在成都的南边租了一个单间。拍摄的短片获奖后,李峰接到了许多电影公司的邀请,有家公司月薪开到了五千,但他都拒绝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当梦想触手可及的时候,自己却犹豫了。李峰喜欢每天听着藏族音乐,在网上写小说。一次上网,乔歌用QQ发来一个网址。
    “兄弟,不会是病毒吧?”李峰敲下这几个字。
    “快,打开!快!”乔歌打字的速度很快。
    “是什么啊?是不是那种整人的网页?拜托我早看过了。”李峰笑着说道。
    “你机会来了!”乔歌说。
    “什么机会?老大,我不想做电影了。”李峰说。
    “你还想当警察吗?机会来了,全国政法体制改革试点要在四川招收800多名警察!”乔歌的头像不停地闪动着。
李峰的心颤抖了一下,他连忙打开那个网址,一则《09年政法干警招录培养体制改革试点班招录公告》出现李峰眼前。李峰怀着激动的心情看完了招录公告,儿时的警察梦又浮现在脑海中。
政法干警招录培养体制改革试点班招录是通过公务员考试和教育入学考试一并统考的方式,由公务员主管部门会同教育部门组织,择优录取至相关高校设立的试点班学习。试点班一律采取定向培养的方式。通过考试、体检和考察合格被录取的人员,在校期间的学费由国家统一负担,国家还将对在校学习人员发给生活补助经费。学习期满成绩合格并获得相应学历学位的人员,按入学时确定的定向单位录用为县(市)级以下政法机关公务员,服务一定年限后方可交流。
在选择报考单位时,李峰犹豫了。李峰并不喜欢成都,拥挤的街道、脏乱的火车北站、终日看不见蓝天、闷热的夏天,还有那痛苦的回忆。他更不想回到家乡绵阳,即使绵阳是如此的安逸,但李峰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成功就得出去闯一闯。
    这天夜里,李峰做了一个梦,梦见在草原上,自己和娜姆躺在草原上,仰望着蓝天,耳边是美妙婉转的藏族音乐。
    第二天醒来,李峰打开电脑,在报考单位那一项填上了:甘孜藏族自治州公安局。
    李峰从新华书店买来了《民法》《行政能力测试》《申论》三本书,李峰决定用一个月的努力来冲击自己的警察梦。
    事实上,此时的李峰,对公考还是一无所知。他从未想过要去挤公考这座独木桥,高三的时候,李峰独自去北京参加了艺考,信心满满的参加了考试,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有了那次经历,李峰觉得,凭考试改变命运在自己身上并不适用。但是这一次,李峰决定拼了,哪怕是丢几斤肉也要考上。
    周围的很多朋友笑话李峰,我考了五年了都没考上,你以为你一去就能考上啊。
    对于李峰来说,已经没有退路。辞掉了工作,断掉了一切经济来源,每个月只能靠过去的积蓄来维持生活。
那个夏天,成都依旧持续着闷热。李峰租住的是个小单间,没有空调,只有一个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风扇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运转着。小单间有一个窗户,夜深的时候,会有微弱的风。通往梦想的路总是充满了艰辛,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李峰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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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4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年轻的战场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转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1
    李峰还在读书的时候成绩并不好,除了语文,其他科目均列班上末位,高考数学只拿了十二分。李峰对一切与数学有关的学科毫无兴趣,上这些课的时候他从不听课,总是埋着头,在作业本上哗哗的用笔勾勒他的世界。有一天,他的小说突然在当地最大的文学周刊上发表,语文老师用了整整两节课的时间,当着全班所有同学的面,读了李峰发表在《剑南文学》上的这篇小说。从此以后,大家都对这个戴着眼镜,不爱说话的男生刮目相看。而李峰,无论上什么课,他都可以在不影响其他同学听课学习的前提下,写自己的小说。他把小说写在作文本上,写在英语本上,写在数学本上。厚厚的一摞作业本是李峰青春的足迹,他的梦想在笔端开花。直到拿到高考成绩单的那一刻,他的作家梦,他的中戏梦被数学那刺眼的十二分所击碎。
    但是在《行政能力测试》中,数学运算占很大比例,李峰从新华书店买了一本《高考数学题库》,还从网上的公务员论坛里下载了一个G的全国各省市往年《行政能力测试》真题,他决定通过多做多练来提高行测的成绩。行测中除了数学关系外,还要考察判断推理、赏识判断、言语理解和资料分析。对于李峰来说,赏识和言语理解是他的强项,不需要过多的准备。而《申论》,对于平时喜欢读书看报的李峰来说,问题也不大。
    目前摆在李峰面前的最大挑战是《民法》。李峰虽然是一个守法公民,平时也喜欢看《今日说法》,但却对《民法》一无所知。《招考简章》中对笔试成绩的计算方法做出了说明:申论和行测各占25%,民法占50%。李峰断定,得《民法》者得天下,只要在《民法》考试中拿到好成绩,《申论》和《行测》只要分数不太低,就一定能顺利进入面试。
    李峰制定了一张学习计划表:上午和下午主攻《民法》,晚上做买来的《行测》真题,第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李峰始终找不到感觉,《民法》记不住,《行测》越练正确率越低。夏日的小屋成了一个小蒸笼,李峰汗如雨下,窗外的行人步伐匆匆,对面的农业银行门口坐着几个纳凉的老人。留给李峰的时间并不多,三个星期的时间不仅要看完厚厚的《民法》,还要做完二十多套行测试卷。李峰决定改变战术,以巧制胜。李峰发现,造成目前学习效率低的主要原因是缺少学习氛围。
    第二天一大早,李峰抱着书走进了西南民族大学的自习室。八月初的大学校园里已经有很多在准备考研的学生了,十多间自习教室坐满了正在学习的男男女女,他们埋着头,或沉思,或用笔在稿纸上画画。李峰找到了一个靠后门的位子坐下,认真的看起书来。看累的时候,他会喝一口茶,看看正在认真复习的学生。在这所民族大学里,学生来自五十五个少数民族。中午吃过饭,李峰在校园里四处溜达,繁盛的梧桐树在小路两旁开放,几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女孩坐在草地上看书。李峰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女孩的身上,她的背影像一个人。
    自从娜姆在那个早晨突然离开后,李峰就再也没联系上她,手机变成了空号,寄过去的信也因为查无此人被退了回来。李峰过去一直把娜姆当妹妹看,他从未想过这个美丽善良的藏族姑娘原来一直深深地爱着他,当那晚,娜姆把自己精心编制的彩色腰带送给自己,事实上她给的不是腰带,给的是自己。
    李峰直到娜姆消失后,从一本介绍藏族民风民俗的书上直到了腰带的含义:草原上正在放牧的青年男女各据山头或隔河相望,对唱情歌,长长的腰带是定亲的信物。这种信物是极为慎重和圣洁的。有一首藏族民谣这样唱:“姑娘给我了一条彩色腰带,也织进了一颗忠贞的心。别轻浮的把腰带系在腰间,这爱情的信物要永远缠在心坎”。
    李峰捧着娜姆送给自己的彩色腰带,凑在鼻前,藏香四溢。闭上眼睛,娜姆像格桑花一样美丽的笑容浮现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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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41:26 | 显示全部楼层
2
    距离考试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三十套行测试卷已经做完了,正确率上去了,但做一套题的时间要两个多小时,而考试时只有九十分钟。为了提高速度,李峰在淘宝网上买了十套行测试题。《民法》也已经背得差不多了,最后一周主要以练题为主。李峰在墙上的日历上8月29和8月30那两天各用红笔画了一个圈。这两天是政法院校培养体制改革试点班考试的日子,也是决定李峰命运的日子。
    白天在西南民大看书做题,晚上在家里上网。李峰喜欢泡在公务员考试论坛的四川版块里,这里有很多正在备战公考的年轻人,也有很多考公成功者在这里分享他们成功的经验。李峰在论坛里下载了一个《申论万能八条》,这可是公考者的宝贝,有了它,无论在申论考试中遇到怎样的题目都可以用这八条依葫画瓢。在整理电脑收藏夹是,李峰无意中看到了高原警察老朱的博客。博客已经很久没更新了,最后一篇博文的发表时间是2008年5月17日,文章只有一句话:“地震了,很忙,暂不更新博客了。”5月17日,这一天正好是娜姆父亲出事的那天,李峰对那一天的印象太深刻了,娜姆给自己的吻,那根彩色的腰带,以及娜姆和阿妈的哭声。
    夜晚的成都有几分凉气,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摆放在电脑旁的手机疯狂的震动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美琪给李峰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短信,李峰不知道美琪想说什么,也不想再听她的解释,李峰将美琪的QQ头像拖到了黑名单。
    李峰每天去西南民大,乘坐的82路公交车都要从东二环经过,这里曾经是他和美琪的家。生锈的小区大门敞开着,他的目光却在逃离,似乎那道大门会把他带回那幸福,而又痛苦的小屋。
    立秋了,潇潇秋雨纷纷扬扬的撒落下来。那几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女孩用书顶在头顶,踏着地面上的积雨从李峰身旁跑过,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李峰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背影像娜姆的女孩身上,有着和娜姆一样的大眼睛,黑里透红的脸蛋,只是笑容里少了娜姆的羞涩。成都的秋雨总是没完没了的下着,泥土里的小草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府南河在雨中静静流淌,岸边的绿柳随风摇曳着。
    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照射在天府大地的时候,李峰坐在考场里,认真的做着试题。第一门考试是《行测》,题量不大,难度适中,李峰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就完成了试卷,看看表,还有十分钟,李峰对几道数量关系题进行了检查,发现了不少问题。交卷的铃声响了起来,李峰顺着人流向校外走去。学校周围的饭馆人满为患,里面的吃客都是参加政法体制改革试点班考试的考生。李峰在一家面馆要了一碗牛肉面,付账的时候老板收了十块。李峰一阵苦笑,平时五元一碗的牛肉面因为公考翻了倍,老板乐得笑开了花。
    连日的阴雨后,太阳变得像夏日一样火辣。李峰坐在一棵大树下,背着《申论万能八条》,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李峰身旁,不停地吸着烟。男人打开了话匣,“兄弟,报哪儿啊?”李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甘孜藏族自治州,你呢?”“哈哈,哥们儿,一样!”男人拍了拍李峰的肩,接着问,“行测考得怎么样?”李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般吧,没什么感觉,第一次考。”“噢”男人说这个字的时候,嘴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O字。“我考了三年了,大四下学期就开始考,无论大考小考,无论哪个地方的公务员考试,只要时间不冲突,我一个考试都没有错过,北京、上海、青岛、新疆、广州、湖南,三年来这些地方都被我跑光了,花了两万多块钱路费和住宿费。”男人还给李峰介绍起节省开支的妙招,“如果去邻省参加考试,头天晚上坐运货的长途汽车,既经济又安全。如果是去较远的城市,头天晚上坐火车,早上五、六点到站后,坐公交车去考场。”男人一边说一边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全国地图、全国公交指南、GPS定位系统、军用水壶、压缩饼干??????李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男人将嘴凑在李峰耳旁,神秘的说,“考公不仅是体力活,更是技术活,想知道考公的奥秘吗?”男人从包里拿出一本自制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公务员考试三十六计”。男人拍着李峰的肩膀,“这本秘籍是根据我三年来考公的经验编写成的,看着兄弟你年轻有为,今后必将有大出息,五块,只要区区五块钱,你就可以少走弯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会变得更高。”李峰拍拍屁股,走开了。那个男人还在身后喊:“四块要不要?喂。三块卖给你了,哥们儿,别走啊,喂,喂??????”
    下午的申论考的是对目前城管执法中出现的问题提出应对措施。李峰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试卷,走出考场,太阳还在空中守望,朵朵白云缓缓飘动着。李峰回到租住的小屋,拿起《民法》和错题本认真的看了起来。夜深了,李峰却没有一点睡意,拿起mp3,里面全都是美琪最喜欢的歌曲。听着那熟悉的音乐,脑海里尽是过去和美琪在一起的幸福回忆。李峰哭了起来,泪水落在了书本上。离开美琪后,李峰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生活在冰箱里一样,早已麻木了,他不知道对美琪,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压抑已久的泪水像火山岩浆一样从洞口喷射出来,视野越来越模糊,伴随着音乐,痛苦的片段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李峰哭出了声,他感觉轻松多了。
    第二天的民法试题也不难算,但这一次李峰没有提前交卷,他尽量详细的回答每一道问题,简答题考到了邻接权,这道题比较偏,但李峰还是在短暂的思索后回答上了这道题,嘴角挂着笑。
    考试结束了,大门口站着许多接孩子的家长,李峰想起了高考结束后的场景,时光如梭,一晃就过去了六年。校门口挂着的“2009全国政法院校招录培养体制改革试点考场”横幅在风中起舞。这会是李峰梦开始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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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41:44 | 显示全部楼层
3
    等待是一种煎熬。随着公布成绩的日期一天天临近,李峰就像是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一样不安。他也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了。李峰报考的甘孜藏族自治州公安局的侦查专业共招12人,在考试前李峰通过考试宝软件查到了这个岗位共有300人报名,100个考生中只录取四个人。天!这竞争多激烈啊!再加上这是李峰第一次参加公务员考试,没有任何经验可谈,更何况公考战场,高手如云。“哎!”李峰一声叹息。
    乔歌从QQ上发来信息:“出来!考得怎么样?”
    李峰有上QQ隐身的习惯,,他觉得活在暗处似乎更有安全感,“一般般,没什么感觉,可能考不上。”
    乔歌发来一个愤怒的表情,“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好不好?你肯定没问题,我在四川警察学院等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年底我们大队要去藏区警务援助,羡慕吧。嘿嘿,不和你聊了,马上要警容风纪大检查了,我理发去了。”
    等待的日子有些乏味,李峰的母亲打来电话,劝他找一个工作,父亲也对他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提出了严厉的批评。难道又和一帮应届往届大学生去挤招聘市场?或是拿着在上海大学生电影节的获奖作品去影视公司?一个又一个想法都被自己否决了。李峰每天都泡在网上,他不想出门,他害怕在外面走,他担心碰见美琪。李峰删掉了电脑里美琪的所有照片,然后在网上投了几分简历。
    公考结束后,许多考生在公务员论坛里晒出了自己的估分,各科分数都出奇高,李峰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了。李峰的一位有着多次公考经验的大学同学告诉他,“这其实是对方的一种心理战术,很多考生一看到对方估分那么高,纷纷心灰意冷,没有心思再准备面试。成绩出来后再去准备,一切都晚了。”李峰决定不管那么多了,先找个工作再说。
    简历投出去不到一天,李峰就接到一家广告公司的面试通知。面试李峰的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的办公室简单得只有一张办公桌和假皮椅。人造皮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承载负荷,不时的发出“嘎嘎”的声音。中年男人问:“你了解我们公司的性质吗?”李峰点点头,心想,不就是广告公司嘛!男人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李峰的毕业证,“嗯,不错,我们广告公司欢迎你这样的有志青年,明早九点来上班吧。”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李峰有些开心,这是他的那本大专毕业证第一次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打开,这至少说明这家广告公司是重视自己的。李峰的积蓄用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去了趟荷花池批发市场,花一百块钱为自己一身上下换了个新。第二天,一个中年妇女将厚厚一叠广告单交给了李峰,“你是新来的,第一天先贴两百张!”李峰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脸的疑惑,“这……这是干什么啊?”中年妇女看见李峰满脸的茫然,有些生气的说,“出去贴啊,这都不懂,啥大学生哩!”李峰抱着两百份小广告,向门外走去。身后突然出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喂,没拿胶水!”
    李峰抱着两百份印着“高薪招聘公主,月薪五万”的小广告径直走向了废品收购站。收购站的老大爷笑嘻嘻的从兜里掏出三块钱,递给李峰。大爷说,“小伙子,真看不出来呢!”
    李峰用两块钱买了一注七星彩,老板问他要什么号码,思绪有些混乱的李峰随口说道:“0909193”这一天,是2009年9月19日。
    结束,既是开始。公交车上,李峰的手机铃声大作,只是这一次,铃声似乎在传达某种信号,“李峰,成绩出来了,四川人事考试网上,快去查!”李峰紧张得全身上下都在发抖,一个又一个挫折让李峰再也输不起了。他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深呼吸,再深呼吸。
    李峰做好了成功的准备,更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李峰心想,如果成功了,就回到老家,和父母、朋友好好庆祝下;如果失败了,就默默地关掉浏览器,大哭一场,然后去认认真真的找一个工作。
    李峰下了公交车,双腿已经不听大脑使唤,越走越快,而后跑了起来,李峰想快一点知道结果。无论是笑,还是泪。匆忙中,李峰的眼镜掉在了地上,镜片摔得粉碎。终于回到了家中,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插电源、开机、输入登录密码、打开浏览器、输入四川人事考试网网址、输入姓名和准考证号,每一个动作,李峰都非常小心。
    李峰在电脑前,静静等待考试结果,或是一个宣判。小屋很静,除了主机工作的声音,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安静的时候,李峰总喜欢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他似乎感到自己躺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和骏马,和牦牛在一起,蓝蓝的天空下,小河在静静的流淌??????
    平时很快的网速,今天却慢得像只蜗牛,网页还没有被打开。天气并不热,但李峰的额头上布满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只小鸟停靠在小屋的窗前,四处张望后,飞向了远方。网页终于打开了,李峰的镜片坏了,他不得不凑到了电脑屏幕前。“行测:58,申论:62,民法:102,综合排名:10”。
    第十名?第十名?第十名!李峰顺利进入面试了,他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QQ上的每一个好友,他将QQ签名改成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阳光透过乌云照射在了大地之上,鸟儿在树枝上欢快的歌唱者。这个时候的李峰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等待他的,是一场又一场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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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45:57 | 显示全部楼层
4
    李峰回到了绵阳,和父亲喝了很多酒。李峰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面试时正常发挥。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乔歌发来短信:“甘孜州公安局的资格复审通知和面试通知已经出来了,快去人事网上看。”吃过午饭,李峰找了一家网吧。打开QQ,收到许多朋友的祝贺消息。打开四川省人事考试网,点开了资格复审通知:“进入面试的考生须于2009年9月21日至9月22日到甘孜州公安局政治部参加资格复审,交验毕业证原件,9月24日进行面试。”
    李峰一惊:今天已经是9月20日了,到康定也只要半天的时间,按理说有充裕的时间。但是,按照公务员考试的一般日程安排,在面试结束后,会马上安排总成绩(笔试+面试)进入录取名单的人员进行体检。李峰500多度的近视是不可能通过体检的,原先他并不担心,通过Lasik激光手术,几秒钟的时间眼睛就可以恢复到5•0。可是现在,时间非常紧,22号是资格复审的最后一天,如果那天李峰还没参加复审,他将失去参加面试的机会。留给李峰的只有一天半的时间。
    李峰马上下机,在父母的陪同下去了医院,一般而言,进行Lasik激光手术的前一天要对眼睛进行全面的检查,确定无疾病后才可手术。这样算来,做手术要两天的时间,但是留给李峰的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
    时间指向了下午五点,医生们都准备下班了,在父亲的苦苦哀求下,医生答应第二天上午进行检查,确认没问题的前提下,在下午进行手术。
    明天就是21号了,这一夜,一家三口都失眠了。父亲抽了很多烟,“明天下午做完手术,马上乘坐机场大巴到双流机场,住一宿,第二天坐飞机到康定机场。”夜,变得如此的漫长,父亲几乎一夜未合眼,他独自坐在客厅,望着对岸的点点星火:自己和老婆都要工作,根本走不开,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儿子到机场,其他的一切,只能靠李峰独自去面对了。
    李峰也失眠了,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天,期间的任何环节都不能出问题。24小时,李峰要完成术前检查,进行完Lasik激光手术,然后在父亲的护送下,戴着眼罩坐上开往成都双流机场的大巴,在机场休息一夜后,又要独自飞往康定。这简直是在和时间赛跑。
    术前检查和手术都很顺利,李峰躺在手术台上,闻到一股角膜被烧焦的味道。医生为李峰戴上了眼罩,嘱咐他,“明天天亮之前,不要用眼,闭好眼睛,好好休息。”走出手术室,李峰的眼前一片黑暗,父亲牵住了他的手。
    李峰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他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父亲紧紧拉住他的手,“不要怕,跟我走,来,一步步慢慢走,大胆向前走吧,有我在。”父亲说的每句话,都深深烙在了李峰的心里。前方如此黑暗,步伐如此艰难,但父亲那双有力的手,给了李峰最大的心灵慰藉。路是平的,但李峰却始终觉得下一步会遇到阶梯或障碍物,父亲在一旁鼓励到,“别怕,有我在,往前走!”那一天,父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怕,有我在”。
    坐在开往成都双流机场的大巴上,父亲的手依旧有力的握着李峰的手。李峰已经不记得究竟有多久没拉过父亲的手了,小时候,每到周末,父亲便会带着李峰去西山公园玩耍,大手总是拉着小手,李峰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现在的父亲老了,手边的粗糙,自己却长大了。上大学后,李峰就很少回家,每个假期他都在成都打工,很少给父亲打电话。直到这一刻,李峰才突然明白:你有朋友,有爱人,有工作,有梦想,但是对于父母,他们只有你。当有一天,父母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你一定要像小时候他不厌其烦教你走路那样,牵着他的手,直到世界的尽头。
    大巴的电视机里传来一首歌,李峰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得见:“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李峰的泪水落了下来。
    在机场宾馆,大堂经理把李峰当做了盲人,专门为父子俩安排了一楼的房间,并承诺第二天开车送他们去机场。李峰躺在床上,双眼像万只蚂蚁在叮咬一样难受,李峰知道这是Lasik术后的正常反应。父亲在附近的餐馆里买来了回锅肉,土豆丝和米饭。李峰没有一点食欲,父亲就一口一口的喂他,像小时候一样。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父母日益老去,反应慢慢迟钝,请你耐着性子去了解、理解他们;如果有一天,你的父母老得走不动路,请不要嘲笑,耐心一点,你可曾记得,小时候你的父母花了多少时间教你走路和说话吗?如果有一天,你那年迈的父母找不到家的时候,请你拉着他们的手,带他们回家;如果有一天,当你的父母已经神志不清,不小心砸碎了你那心爱的宝贝时,请不要责骂他们,你可曾记得你小时候多少次把饭碗落在地上。
    在我们小时候,是父母教我们第一次发音,是他们教我们站立行走,而今你如果发现,他们走路慢了,眼睛、耳朵不好用了,反应迟钝了,做饭不好吃了,我们无法阻止岁月带给他们的苍老,但是我们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天亮了,阳光照在李峰的脸上,有些刺眼。父亲为他轻轻摘下眼罩,李峰有些不敢睁眼,他害怕睁开后仍然什么也看不见。黑暗,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死死地抓着李峰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父亲在他身旁鼓励,“别怕,睁开眼。”李峰缓缓睁开眼,几秒钟的时间,如此短暂,又是如此漫长。光明是那么美好,出现在李峰眼前的是父亲。“往远处看。”李峰走到窗户前,放眼望去,一个清晰地世界出现在他的面前。
    步行到成都双流支线机场,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乘客。成都飞往康定的航班晚点了,李峰和父亲的心又紧张了起来,今天是资格复审的最后一天,在公安局下班之前必须完成复审。父亲询问了机场工作人员,得知航班晚点的原因是高原变幻莫测的天气。如果因为航班耽误了资格复审,那原先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父亲在大厅里来回走着,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如果航班取消,李峰的警察梦会摔得粉碎。
    十点整,大厅里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了飞往康定的航班到港的信息,父亲激动地跳了起来,手挥着拳头。
    “康定,我又来了!”透过飞机的窗户,可以看见阳光下晶莹透亮的雪山,草原上奔驰的骏马小得像只蚂蚁。四十分钟后,飞机降落在世界第二高海拔机场——康定机场。李峰掏出手机,给父亲发去一条短信:“爸,我到了,海拔4280米。”顺着人群走出机场,外面的面包车司机高声吆喝着:“稻城亚丁,木格措,海螺沟,走啦走啦!”
    开往康定县城的大巴在山间游走,远方的雪山焕发着银色的光芒,美丽的折多山像一条巨龙一样横卧在川西高原,大渡河在匆匆流淌几只牦牛在草原上慵懒的晒着太阳。“高原,我真的又来了。”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两旁的建筑逐渐多了起来,跑马山丈量着与天的距离。李峰边走边问,终于找到了甘孜州公安局,在二楼的政工科完成了资格复审,李峰这才松了口气,给父亲发去一条短信:“复审完成了,后天面试。”
    李峰在大渡河旁要了一间单间,由于这次在康定呆的时间会比较长,李峰和老板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四十元一天成交。房间靠窗,午后的阳光会照在屋里,李峰喜欢这样的感觉,晒着高原的日光,李峰总会想到安达寨的花草树木,细细流淌的小河。小屋安静极了,李峰微闭着眼,他要让刚刚做过手术的眼睛好好休息,父亲发来了短信:“记得滴眼药水!”
    康定是甘孜州州府所在地,县城不大,但很漂亮,走在街道上,有穿着民族服饰的藏族人,也有西装革履的都市白领,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甘孜州是一个多民族地区,除了藏、汗两族外,还有羌、回、纳西等民族。不同的民族焕发着各自的特色,不同的语言却有着同样的笑容。李峰站在大渡河畔,看河水一路向东。
    李峰房间的隔壁,也是到康定参加面试的,和李峰不同,他报考了治安管理的职位。“我叫王世容,资阳人,2007年从部队退役。”王世容伸出了右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康定下了一场雨后,天空又放晴了,两个人顺着大渡河,一边走一边聊,王世容告诉李峰,他这次考得不算好,治安管理招录5个人,自己笔试考了第10,想要反超必须在面试时超常发挥。王世容还说,自己的家在资阳一个盛产柠檬的小县城,去年结了婚,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老婆是个初中老师,自己在派出所做了一名协警,“我从小就想当警察,现在终于穿上了制服,却没有编制,平时只要一没事,我就练行测,看申论,如果这次能考上,那多好啊!”王世容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充满了向往。
5
    面试那天,天空又飘起了雨。天还没亮,王世容就敲响了李峰的房门,“兄弟,快起床了,快六点了!”面试通知上要求参加面试的考生须在9月24日6:30前到州党校门口集合。李峰起床后泡了一碗方便面,王世容一直对着镜子梳理发型,或是对着镜子不断模拟着面试时的开场白。“各位老师,早上好,我叫王世容,曾经是一名军人••••••”,王世容练了一会儿,却又发现似乎缺少点什么,“小廖啊,你看是不是少了点什么。”李峰想了想,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老王,“你是一名军人,就应该体现出军人不一样的气质,比如说,你可以敬一个军礼。”王世容听了李峰的建议,连连点头,“对,要敬礼,我还要齐步走到考场,来,我再排练一下,你现在就是面试考官,我从门外走进来,整个全套的。”
    在面试等候大厅,所有考生的手机都被收掉了,考务办有专人为你保管。大厅里,密密麻麻的坐着等候面试的人,李峰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紧张,千万别紧张。有的考生不停地说着与考试无关的话,想以此来放松自己;有的考生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还有考生坐在地上,打着盘腿。面试抽签,李峰抽到了44号,王世容抽到了52号。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考场内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广播里终于念到了李峰的名字。“加油,兄弟,祝你好运!”王世容拍了拍李峰的肩。通往面试考室的路很短,但李峰却感到漫长。推开考室大门,李峰走到回答席,稳了穏身子,带着微笑。这个时候,李峰才发现小小的一间考室坐了十多位考官。一位穿着警服的主考官发话了:“44号考生,你的回答席上放着一张试题和一张草稿纸,你有一分钟的思考时间,现在请开始看题。”周围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李峰的大脑一片空白,考官们都看着李峰。草稿纸旁边有一支笔,专门用来草拟回答提纲的,李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第一道题是幅漫画,大意是公务员应该以人民利益为重,还是以领导命令为重;第二道题是让你谈谈对保密原则的理解;第三道题是让你谈谈对廉租房的看法,问题并不难,但思考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一分钟时间到,请考生回答试卷上的问题。”李峰站了起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答着问题,他有些紧张,声音在颤抖,十多位考官都在盯着他看。时间变得漫长起来,李峰尽量放慢语速,一阵东拉西扯,三道题终于回答完了。“下面请各位考官为44号考生••••••”主考官话还没有说完,其他的考官纷纷埋下头,打起分来。一分钟后,面试成绩出来了,主考官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宣布到:“44号考生,你的面试成绩是86.2分。”
    走出考场,外面还在下雨。远方的青山在细雨的滋润下,变得越发的秀丽。李峰对自己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他想如果多给他三分钟,他一定会回答得更完美。半个小时后,王世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多少分啊,老王?”李峰关切的问道。“85分,呵呵!”王世容回答道。下午三点,总成绩在甘孜州人事考试网上公布,李峰不仅顺利入围,名次还从第十跃居到第七,而王世容惨遭淘汰。晚上,他俩在旅馆楼下的川菜馆里喝了很多酒,王世容频频举杯,“兄弟,祝贺你!”老王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红红的。李峰知道老王心情不好,他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老王握着李峰的手,“兄弟,做警察是我们的梦想,今年我失败了,明年我还来,我太爱这片美丽的净土了,我太爱了,明年我一定考上。”
    第二天一大早,王世容坐上了开往成都的汽车。李峰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将自己入围的好消息告诉了他。父亲淡淡的说了三个字:“祝贺你!”李峰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体检那天,李峰很早就去了州医院,他想快点结束体检,带着胜利回到家乡。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自己穿上警服的样子,也无数次的勾勒未来的美好蓝图。体检只用了一个小时,带队的警官告诉他们:“体检有问题的会在后天安排复检,没问题的明天到政治部领了政审表就可以回家了,各位考生请保持通讯畅通。”警官的话引来了考生们的一片欢呼。
    下午,李峰去藏族特色小店买了些纪念品,在回旅馆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甘孜州的区号,李峰在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请问你是李峰吗?”对方问道。“对,我是。”李峰回答道。“我是甘孜州人事局的,你的体检都合格了。”听到这话,李峰兴奋地跳了起来,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人。可是电话那头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李峰瞬间掉入谷底,“但体重不符合录用人民警察的标准,你太轻了,后天上午八点请准时到州人民医院参加复检。”
    这一周,身心疲惫的李峰瘦了一大圈,再加上感冒,李峰的体重落到了100斤以下。录用人民警察体检标准中明确规定了标准体重的计算方法,过于肥胖或消瘦者,不能录用。接到人事局的复检通知后,李峰去医院又测了体重,只有98斤。在李峰的周围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男人莫一百,活着也造孽。”李峰耷拉着脑袋,坐在情歌广场。国庆六十周年的大庆就要到了,广场的舞台上有中学生在排练节目。按照人民警察录用体检标准中对于消瘦者的判定方式,李峰的体重要要达到100斤才可以通过体检。这一次,李峰又要和时间赛跑了。
    留给李峰的只有一天的时间,要在这一天长两斤肉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峰绝望了,他甚至有些想放弃了。他想回家,回到父母的身边,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是乡愁,还是绝望,李峰自己也不知道。父亲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他一个都没接,后来索性关掉了手机。如果倒在笔试,李峰认了;如果倒在面试,李峰也认了。但是因为区区两斤,让自己的警察梦破碎,李峰有一万个不甘心。那一天,失望的李峰在房间里躺了一天,什么也没吃。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打开手机,收到父亲的短信:“多喝水,两斤不是问题。”
    第二天体检前,在州医院的大门口,李峰买了三大瓶农夫山泉,咕噜、咕噜将水送入了身体里。李峰的肚皮涨的像个皮球,每走一步,胃里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过量的饮水让李峰的头开始疼痛,他蹲在医院的一个角落,尿意袭来,李峰只能忍着,胃中的三大瓶农夫山泉不再是解渴的水,它是李峰的全部希望。
    李峰站在电子体重测量仪上,李峰ED电子屏上显示:50公斤。李峰终于顺利的通过了体检,但此时的他没有半点心情去庆祝,身体内的水似乎变成了浓烈的酒精,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两腿发软,用身体内的最后一点力气,跑到厕所,一阵狂吐。吐过后,李峰觉得好多了,刚走出厕所,一个中年妇女就走了进来,李峰定睛一看,原来是女厕所。
    美丽的高原上,格桑花在悄然开放。政审、公示后一个月,李峰收到了四川警察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火红的封面,银色的国徽,李峰的青春必将画上最绚丽的一笔。

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

6
    这个冬天,八百多名通过全国政法院校培养招录体制改革试点考试的应届大学毕业生、已退役士兵齐聚四川警察学院,身着制式警服,头顶国徽,在五星红旗下庄严宣誓:“我自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青春是首悠扬的歌,歌手是你和我。
    青春是只扬帆的船,舵手是你和我。
    青春是早晨的太阳,她容光焕发,灿烂耀眼。
    青春是蓬蓬勃勃的生机,是不会泯灭的希望,是一往无前的勇敢,是生命中最辉煌的色彩……
   
    曾经,他们是一名大学生,在和煦的阳光下享受青春的炫美。
    曾经,他们是一名军人,在军营的熔炉里铸造钢铁长城的灵魂。
    现在,他们是光荣的预备警察,在警营的蓝天下挥洒青春,放飞理想。
    在汶川大地震中,他们以无私无畏的勇敢与坚强,令世人刮目和动容;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山崩地裂,挡不住他们第一时间生死突击;道路阻险,挡不住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生命的长城。
    他们的青春注定与众不同,他们的青春满负着使命和责任!这是一段激情飞扬的青春岁月,这是一段永不会褪色的青春记忆。青春是他们警徽上闪烁的光芒,青春是甘于奉献的精神。
    风来雨往,苦中作乐。严寒酷暑,披星戴月。他们的青春注定在拼搏与汗水中升华永存。
    怀揣着青春的梦想,他们在警徽下庄严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他们的青春之火在警营里燃烧,让青春之光照亮前进的路,那闪烁的警徽激励着他们不断奋进:以对生命的执着,以对祖国母亲的忠诚,将自己的青春与激情挥洒在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上。
    无论你从哪来,无论你会去哪,他们的心中始终牢记着一个声音:我们是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
四川警察学院地处川东鱼米之乡泸州,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你似乎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酒窖,风一吹,酒香袭来,醉意四起。李峰背着行囊,独自坐上了开往泸州的长途汽车。
李峰被分在了十一大队八中队侦查二区队。在办完入学手续后,李峰拿到了寝室的钥匙。走进了503寝室,是八个来自四川不同地方的年轻人,他们背负着警察梦,通过公务员考试走到了一起。他们将在这里学习两年,毕业后充实到各地的县级公安机关。
    夜里,503的八个青年开始了卧谈会。大家先是自我介绍,“从第一床开始介绍。”被推举为临时室长的李延震说道。“我叫李峰,毕业于成都广播影视学院影视编导系,定向单位是甘孜藏族自治州。”李峰刚介绍完,他的上铺就伸出脑袋,好奇的问,“哇!好遥远的地方,你是藏族人吗?”“不,我是绵阳人。”李峰回答道。“那你为什么报考那里呢?”楼上接着问。多少个日夜,李峰也不断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报考高原藏区,为什么要选择广阔的草原,迷恋五彩得儿经幡?在那高原之上,不仅有美丽善良的娜姆姑娘,还有那巍巍雪山在召唤着自己。从安达寨回到成都后,李峰常常梦见神秘藏区的种种,以及那个美丽的草原约定。503寝室的八个青年有学数学的,有学烹饪的,有学篮球的,有学酒店管理的,还有学土木工程的,进入警察学院的专业各不相同,但却都有一个警察梦。土木工程毕业的杨佳龙自称有六块腹肌,在进入警院学习前,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监理,月薪上万,和李峰一样,他对警察这份事业的热爱来源于公安局刑警队重案组工作的父亲的影响。李峰的上铺叫兰翔飞,503寝室学历最高的一个,四川农业大学数学系的研究生,室友们总喜欢叫他飞哥,事实上,他的确是寝室年龄最大的一个,和李峰一样,他俩都很瘦,所以在今后的好长时光,李峰都坚信每个床位都是按体重来分的,杨家龙和苏培是上下铺,他俩的体重都在一百六以上,而李峰和飞哥都是属于五十公斤级的。睡在寝室靠窗的是一个叫杨发涛的男生,他是503寝室唯一的警校毕业生,做事雷厉风行,给人的最初印象是严肃、不苟言笑、传统、排斥一切新生事物,大家都叫他发糕。杨发涛的上铺外号太君,因为他的鼻子下有一颗痣,酷似电视剧中的太君的模样。
    天还没有亮,起床号就响了起来,上铺的兰翔飞看了一看表,抱怨道,“还不到六点,起这么早干嘛啊?”李峰用被子捂住头,还想多睡一会。杨发涛大声喊道,“起床了,起床了,马上要集合了。”
    他们身穿迷彩服,脚穿绿胶鞋,从长长的英雄墙边走过。这个长约三十米,高五米的英雄墙上,刻着因公牺牲的警院学子的名字,上面刻着七名烈士的浮雕,一级英模姚建云、二级英模刘武、二级英模范洪友、曾福兴??????志士头颅为党裂。英雄墙上浸透着英雄的足迹,放射着英雄英勇的光芒。这是四川警察学院五十多年所积淀的英雄群体的集中展示,这是一座警魂的丰碑。
    迎风飘扬的国旗下是八百多名身着崭新迷彩的体改生们。他们精神抖擞,沐浴着朝阳的温暖,抬头挺胸,目光坚定。这次军训的教官是从十一大队挑选的军事素质过硬,纪律作风严明的优秀学员。十一大队是我国第一批政法院校培养体制改革试点班的学员,学员主要来自部队,和少量应届大学毕业生。领导讲完话后,各区队在教官的带领下开始训练。
    “稍息。”“立正。”“向左转。”“齐步走。”上午的训练主要以站军姿为主。十二月的泸州正是浓冬,阵阵寒意袭来,让人冷得瑟瑟发抖。有些肥大的迷彩服一点都不保暖,冷风从衣领,袖口进入身体皮肤表面生起了鸡皮疙瘩。教官不断强调着站军姿的要领:“挺胸,抬头,收腹,双手紧贴裤缝线。”李峰从来没有把站军姿当成一件难事,他心想,不就是站嘛,有什么难的,想当年我在旅行社跑业务的时候,从锦里到双桥子,从南门大桥到浣花溪公园,成都的大街小巷都被我走光了,我走都不怕,难道还怕站嘛?可是站军姿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李峰刚站了五分钟,就觉得背上有什么东西在爬似的,奇痒无比。教官在队伍里不停地巡视,李峰也在寻找一个机会,寻找一个挠痒痒的机会。机会终于来了,教官似乎被远处的什么吸引住了,他呆呆的望着那边,李峰赶紧将手伸进上衣里,挠起痒痒来。简直太舒服了,李峰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李峰突然感到身前站着什么,抬起头,是教官。教官嘿嘿的笑着,那笑中似乎藏着一把倚天屠龙剑。“舒服吧?”李峰点点头,“嗯,舒服。”“还想舒服不?”教官笑着问。“不,不想了。”李峰低着头,回答道。“不想舒服的话就围着山顶球场跑十圈。”李峰一听,连忙说到:“我想,我想舒服。”教官提高了嗓门:“什么?你想舒服,好,我今天就让你舒服个够。”
    那一天,李峰围着山顶球场跑了三十圈。三十圈,整整三十圈,没有人监督,他埋着头,像头老黄牛一样,默默地跑着,汗水落在了跑道上。整个泸州笼罩在一片迷雾中,远方的高楼若隐若现。四川警察学院坐落在一座绿树葱葱的山上,花园式的校园里总是有一股桂花香。学校算不上现代,许多建筑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这些建筑充满了前苏联的气息,一种沧桑感油然而生。校园里绿树成荫,在警校里散步,你会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天然的氧吧。沁人心肺的泥土味道,美丽的铸剑池,那妩媚的映日荷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
    李峰跑到第十圈的时候,杨佳龙也加入了跑步的队伍。杨佳龙是因为站军姿的时候,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在没有打报告的情况下,用手去揉了眼睛,被教官逮个正着。后来,兰翔飞,太君,室长李延震也加入了被体罚的队伍。太君边跑边骂:“奶奶的,跑个锤子跑。”那天晚上503寝室的八个青年睡得特别的香,特别是那五个被体罚的学员。李峰没有做梦,一闭上眼就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烦人的起床号又响了起来,苏培在大声抱怨,“明明刚躺下,怎么这么快又要起床了。”李峰看看表,刚到六点。寝室的大门上贴着军训作息时间表:6:10跑步7:10整理内务7:40早餐8:10军训11:30午餐12:00午休15:00军训18:00晚餐19:00思想汇报及学习22:00睡觉。
    起床到下楼集合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起床后有的忙着洗漱,有的忙着上厕所。李峰被憋得满脸通红,也没上到厕所。杨佳龙慌忙中穿反了袜子,太君反穿着迷彩,苏培穿着拖鞋就集合去了。教官看着歪戴帽子斜穿衣的我们,又好气又好笑,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淡淡的说:“跑步吧!”
    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训练场上总是有他们的身影,虽然是浓冬,但学员们个个挥汗如雨,汗流浃背,每天清晨或是傍晚,体改班的学员们踩着夕阳或是朝阳,踏着铿锵有力的步子,从英雄墙前跑过,从龙透关前跑过,从铸剑池旁跑过。从齐步到正步,从跨列到蹲下,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李峰还是常常被严厉的教官抓出来跑圈,苏培总是穿着拖鞋就来集合,时光总是静悄悄的从你眼皮底下匆匆流过,无悔的青春在警营绽放。
    离军训汇报表演的日子越来越近,二区队也迎来了最后一项内容的学习。教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曾经,我是一名武警,十六岁那年,年少的我进入了军营,训练几乎成了我的全部生活,我扛过枪,参加过武装抓捕,我参加过奥运火炬传递的安保,我还拿过全队大比武的第一名。这些经历对我来说都是一辈子的骄傲,但是对我来说,对于一个在部队工作了八年的老兵来说,敬礼才是军旅生涯最神圣的标志。每一次的振臂行礼,都代表着一种神圣庄严的敬意。人民警察为人民,你们头顶着国徽,身着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的臂章,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国家的形象。今天是我们军训的最后一天,我将教大家敬礼。”教官认真地示范着,侦查二区队的学员们专注的听着。“脱帽,敬礼!”教官一声令下,二区队的所有学员振臂行礼,几个平时调皮捣蛋的学员这是也专心起来。“很好,保持住,十分钟!”教官在队伍里巡视着,队员们挺胸抬头,行礼的右手岿然不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学员们的身体开始颤抖,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坚持住,还有五分钟!注意眼神!”教官不停地鼓励着学员,“你们是人民的卫士,你们是警界的明日之星,坚持住,还有三分钟!”站在后排的苏培坚持不住了,放下了行礼的右手,教官冲到他跟前,用一个横扫,将他踢得老远。苏培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捡起一块砖头,气势汹汹的朝着教官走了过来,队伍里传出阵阵惊呼,李峰和太君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死死抱住了他。“你[已屏蔽,想办法跳过屏蔽将直接禁言],凭啥踢我,老子弄死你。”苏培大声叫喊着。整个训练场顿时热闹了起来,正在训练的其他区队也围了过来,学生处的吴政委严厉的批评了打人的教官,并取消了他的教官资格。
    第二天的军训汇报表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进行,800多名身着新式迷彩的学员列队完毕,他们精神饱满、矫首挺立,等待着首长的检阅。陈云华院长在军训总教官的陪同下检阅了列队的学员分队。第一项汇报表演内容是单个军人队列动作表演,包括立正、稍息、左右转体等,表演学员由招入的高校毕业生组成,他们动作规范、整齐划一,俨然不失军人气质。之后,是由十一大队士兵班的学员表演格斗术和倒卧。天还在下雨,山顶球场变得泥泞不堪,学员们不怕苦、不怕脏命令一下,立即倒地,迷彩服和脸上全是稀泥,赢得了主席台上的阵阵喝彩。
    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每天早上六点急促的起床号响起,李峰和他的室友们,踏着朝阳,小跑到山顶球场。每周一、三、五是跑步,周二、四是队列训练,负责训练的是本区队的警体委员黄永豪。李峰喜欢称他为大黄,一年多的警校生活,让李峰和大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李峰和大黄是老乡,大黄毕业于德阳警校,和发糕一样,军事素质过硬的他们在四川警察学员的学习、生活和训练都游刃有余。让李峰最为苦恼的不是紧张得学习,也不是让人窒息的训练,而是叠被子。大队几乎每天都会内务检查,被子要严格按照部队的要求,叠成“豆腐块”,尽管李峰已经很努力,但叠出的被子老是不合格,中队长每天都会要他立刻整改,不然就扣警察素质养成分。在李峰最苦恼的时候,平时不苟言笑的发糕和大黄伸出了“援助之手”,每天亲自为李峰叠被子,中队长发现了李峰这个可喜的变化,在区队上表扬了他。周末。李峰请发糕和大黄在学校旁边的中餐馆喝酒,以感激他们对自己的无私帮助。几杯酒下肚,三个年轻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谈话间,李峰突然看见旁边的饭桌前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有些面熟,定眼一看,这不就是那个打人的教官嘛?眼前的这个男人,圆脸,小眼睛,留着标准的警校发型—平头,他的跟前放着一瓶二锅头。教官发现了正在看自己的李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教官认出了和苏培要好的李峰。那天中午,李峰和大黄、发糕喝了很多酒,身旁的那个小眼睛教官也喝了很多酒。教官的饭桌上放着一盘花生米,一盘回锅肉,一个人喝着闷酒。李峰觉得这个男人真奇怪,不就是敬礼时偷懒了嘛。
6
    这个冬天,八百多名通过全国政法院校培养招录体制改革试点考试的应届大学毕业生、已退役士兵齐聚四川警察学院,身着制式警服,头顶国徽,在五星红旗下庄严宣誓:“我自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青春是首悠扬的歌,歌手是你和我。
    青春是只扬帆的船,舵手是你和我。
    青春是早晨的太阳,她容光焕发,灿烂耀眼。
    青春是蓬蓬勃勃的生机,是不会泯灭的希望,是一往无前的勇敢,是生命中最辉煌的色彩……
   
    曾经,他们是一名大学生,在和煦的阳光下享受青春的炫美。
    曾经,他们是一名军人,在军营的熔炉里铸造钢铁长城的灵魂。
    现在,他们是光荣的预备警察,在警营的蓝天下挥洒青春,放飞理想。
    在汶川大地震中,他们以无私无畏的勇敢与坚强,令世人刮目和动容;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山崩地裂,挡不住他们第一时间生死突击;道路阻险,挡不住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生命的长城。
    他们的青春注定与众不同,他们的青春满负着使命和责任!这是一段激情飞扬的青春岁月,这是一段永不会褪色的青春记忆。青春是他们警徽上闪烁的光芒,青春是甘于奉献的精神。
    风来雨往,苦中作乐。严寒酷暑,披星戴月。他们的青春注定在拼搏与汗水中升华永存。
    怀揣着青春的梦想,他们在警徽下庄严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他们的青春之火在警营里燃烧,让青春之光照亮前进的路,那闪烁的警徽激励着他们不断奋进:以对生命的执着,以对祖国母亲的忠诚,将自己的青春与激情挥洒在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上。
    无论你从哪来,无论你会去哪,他们的心中始终牢记着一个声音:我们是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
四川警察学院地处川东鱼米之乡泸州,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你似乎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酒窖,风一吹,酒香袭来,醉意四起。李峰背着行囊,独自坐上了开往泸州的长途汽车。
李峰被分在了十一大队八中队侦查二区队。在办完入学手续后,李峰拿到了寝室的钥匙。走进了503寝室,是八个来自四川不同地方的年轻人,他们背负着警察梦,通过公务员考试走到了一起。他们将在这里学习两年,毕业后充实到各地的县级公安机关。
    夜里,503的八个青年开始了卧谈会。大家先是自我介绍,“从第一床开始介绍。”被推举为临时室长的李延震说道。“我叫李峰,毕业于成都广播影视学院影视编导系,定向单位是甘孜藏族自治州。”李峰刚介绍完,他的上铺就伸出脑袋,好奇的问,“哇!好遥远的地方,你是藏族人吗?”“不,我是绵阳人。”李峰回答道。“那你为什么报考那里呢?”楼上接着问。多少个日夜,李峰也不断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报考高原藏区,为什么要选择广阔的草原,迷恋五彩得儿经幡?在那高原之上,不仅有美丽善良的娜姆姑娘,还有那巍巍雪山在召唤着自己。从安达寨回到成都后,李峰常常梦见神秘藏区的种种,以及那个美丽的草原约定。503寝室的八个青年有学数学的,有学烹饪的,有学篮球的,有学酒店管理的,还有学土木工程的,进入警察学院的专业各不相同,但却都有一个警察梦。土木工程毕业的杨佳龙自称有六块腹肌,在进入警院学习前,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监理,月薪上万,和李峰一样,他对警察这份事业的热爱来源于公安局刑警队重案组工作的父亲的影响。李峰的上铺叫兰翔飞,503寝室学历最高的一个,四川农业大学数学系的研究生,室友们总喜欢叫他飞哥,事实上,他的确是寝室年龄最大的一个,和李峰一样,他俩都很瘦,所以在今后的好长时光,李峰都坚信每个床位都是按体重来分的,杨家龙和苏培是上下铺,他俩的体重都在一百六以上,而李峰和飞哥都是属于五十公斤级的。睡在寝室靠窗的是一个叫杨发涛的男生,他是503寝室唯一的警校毕业生,做事雷厉风行,给人的最初印象是严肃、不苟言笑、传统、排斥一切新生事物,大家都叫他发糕。杨发涛的上铺外号太君,因为他的鼻子下有一颗痣,酷似电视剧中的太君的模样。
    天还没有亮,起床号就响了起来,上铺的兰翔飞看了一看表,抱怨道,“还不到六点,起这么早干嘛啊?”李峰用被子捂住头,还想多睡一会。杨发涛大声喊道,“起床了,起床了,马上要集合了。”
    他们身穿迷彩服,脚穿绿胶鞋,从长长的英雄墙边走过。这个长约三十米,高五米的英雄墙上,刻着因公牺牲的警院学子的名字,上面刻着七名烈士的浮雕,一级英模姚建云、二级英模刘武、二级英模范洪友、曾福兴??????志士头颅为党裂。英雄墙上浸透着英雄的足迹,放射着英雄英勇的光芒。这是四川警察学院五十多年所积淀的英雄群体的集中展示,这是一座警魂的丰碑。
    迎风飘扬的国旗下是八百多名身着崭新迷彩的体改生们。他们精神抖擞,沐浴着朝阳的温暖,抬头挺胸,目光坚定。这次军训的教官是从十一大队挑选的军事素质过硬,纪律作风严明的优秀学员。十一大队是我国第一批政法院校培养体制改革试点班的学员,学员主要来自部队,和少量应届大学毕业生。领导讲完话后,各区队在教官的带领下开始训练。
    “稍息。”“立正。”“向左转。”“齐步走。”上午的训练主要以站军姿为主。十二月的泸州正是浓冬,阵阵寒意袭来,让人冷得瑟瑟发抖。有些肥大的迷彩服一点都不保暖,冷风从衣领,袖口进入身体皮肤表面生起了鸡皮疙瘩。教官不断强调着站军姿的要领:“挺胸,抬头,收腹,双手紧贴裤缝线。”李峰从来没有把站军姿当成一件难事,他心想,不就是站嘛,有什么难的,想当年我在旅行社跑业务的时候,从锦里到双桥子,从南门大桥到浣花溪公园,成都的大街小巷都被我走光了,我走都不怕,难道还怕站嘛?可是站军姿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李峰刚站了五分钟,就觉得背上有什么东西在爬似的,奇痒无比。教官在队伍里不停地巡视,李峰也在寻找一个机会,寻找一个挠痒痒的机会。机会终于来了,教官似乎被远处的什么吸引住了,他呆呆的望着那边,李峰赶紧将手伸进上衣里,挠起痒痒来。简直太舒服了,李峰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李峰突然感到身前站着什么,抬起头,是教官。教官嘿嘿的笑着,那笑中似乎藏着一把倚天屠龙剑。“舒服吧?”李峰点点头,“嗯,舒服。”“还想舒服不?”教官笑着问。“不,不想了。”李峰低着头,回答道。“不想舒服的话就围着山顶球场跑十圈。”李峰一听,连忙说到:“我想,我想舒服。”教官提高了嗓门:“什么?你想舒服,好,我今天就让你舒服个够。”
    那一天,李峰围着山顶球场跑了三十圈。三十圈,整整三十圈,没有人监督,他埋着头,像头老黄牛一样,默默地跑着,汗水落在了跑道上。整个泸州笼罩在一片迷雾中,远方的高楼若隐若现。四川警察学院坐落在一座绿树葱葱的山上,花园式的校园里总是有一股桂花香。学校算不上现代,许多建筑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这些建筑充满了前苏联的气息,一种沧桑感油然而生。校园里绿树成荫,在警校里散步,你会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天然的氧吧。沁人心肺的泥土味道,美丽的铸剑池,那妩媚的映日荷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
    李峰跑到第十圈的时候,杨佳龙也加入了跑步的队伍。杨佳龙是因为站军姿的时候,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在没有打报告的情况下,用手去揉了眼睛,被教官逮个正着。后来,兰翔飞,太君,室长李延震也加入了被体罚的队伍。太君边跑边骂:“**的,跑个**跑。”那天晚上503寝室的八个青年睡得特别的香,特别是那五个被体罚的学员。李峰没有做梦,一闭上眼就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烦人的起床号又响了起来,苏培在大声抱怨,“明明刚躺下,怎么这么快又要起床了。”李峰看看表,刚到六点。寝室的大门上贴着军训作息时间表:6:10跑步7:10整理内务7:40早餐8:10军训11:30午餐12:00午休15:00军训18:00晚餐19:00思想汇报及学习22:00睡觉。
    起床到下楼集合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起床后有的忙着洗漱,有的忙着上厕所。李峰被憋得满脸通红,也没上到厕所。杨佳龙慌忙中穿反了袜子,太君反穿着迷彩,苏培穿着拖鞋就集合去了。教官看着歪戴帽子斜穿衣的我们,又好气又好笑,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淡淡的说:“跑步吧!”
    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训练场上总是有他们的身影,虽然是浓冬,但学员们个个挥汗如雨,汗流浃背,每天清晨或是傍晚,体改班的学员们踩着夕阳或是朝阳,踏着铿锵有力的步子,从英雄墙前跑过,从龙透关前跑过,从铸剑池旁跑过。从齐步到正步,从跨列到蹲下,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李峰还是常常被严厉的教官抓出来跑圈,苏培总是穿着拖鞋就来集合,时光总是静悄悄的从你眼皮底下匆匆流过,无悔的青春在警营绽放。
    离军训汇报表演的日子越来越近,二区队也迎来了最后一项内容的学习。教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曾经,我是一名武警,十六岁那年,年少的我进入了军营,训练几乎成了我的全部生活,我扛过枪,参加过武装抓捕,我参加过奥运火炬传递的安保,我还拿过全队大比武的第一名。这些经历对我来说都是一辈子的骄傲,但是对我来说,对于一个在部队工作了八年的老兵来说,敬礼才是军旅生涯最神圣的标志。每一次的振臂行礼,都代表着一种神圣庄严的敬意。人民警察为人民,你们头顶着国徽,身着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的臂章,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国家的形象。今天是我们军训的最后一天,我将教大家敬礼。”教官认真地示范着,侦查二区队的学员们专注的听着。“脱帽,敬礼!”教官一声令下,二区队的所有学员振臂行礼,几个平时调皮捣蛋的学员这是也专心起来。“很好,保持住,十分钟!”教官在队伍里巡视着,队员们挺胸抬头,行礼的右手岿然不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学员们的身体开始颤抖,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坚持住,还有五分钟!注意眼神!”教官不停地鼓励着学员,“你们是人民的卫士,你们是警界的明日之星,坚持住,还有三分钟!”站在后排的苏培坚持不住了,放下了行礼的右手,教官冲到他跟前,用一个横扫,将他踢得老远。苏培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捡起一块砖头,气势汹汹的朝着教官走了过来,队伍里传出阵阵惊呼,李峰和太君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死死抱住了他。“你**的,凭啥踢我,**弄*你。”苏培大声叫喊着。整个训练场顿时热闹了起来,正在训练的其他区队也围了过来,学生处的吴政委严厉的批评了打人的教官,并取消了他的教官资格。
    第二天的军训汇报表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进行,800多名身着新式迷彩的学员列队完毕,他们精神饱满、矫首挺立,等待着首长的检阅。陈云华院长在军训总教官的陪同下检阅了列队的学员分队。第一项汇报表演内容是单个军人队列动作表演,包括立正、稍息、左右转体等,表演学员由招入的高校毕业生组成,他们动作规范、整齐划一,俨然不失军人气质。之后,是由十一大队士兵班的学员表演格斗术和倒卧。天还在下雨,山顶球场变得泥泞不堪,学员们不怕苦、不怕脏命令一下,立即倒地,迷彩服和脸上全是稀泥,赢得了主席台上的阵阵喝彩。
    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每天早上六点急促的起床号响起,李峰和他的室友们,踏着朝阳,小跑到山顶球场。每周一、三、五是跑步,周二、四是队列训练,负责训练的是本区队的警体委员黄永豪。李峰喜欢称他为大黄,一年多的警校生活,让李峰和大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李峰和大黄是老乡,大黄毕业于德阳警校,和发糕一样,军事素质过硬的他们在四川警察学员的学习、生活和训练都游刃有余。让李峰最为苦恼的不是紧张得学习,也不是让人窒息的训练,而是叠被子。大队几乎每天都会内务检查,被子要严格按照部队的要求,叠成“豆腐块”,尽管李峰已经很努力,但叠出的被子老是不合格,中队长每天都会要他立刻整改,不然就扣警察素质养成分。在李峰最苦恼的时候,平时不苟言笑的发糕和大黄伸出了“援助之手”,每天亲自为李峰叠被子,中队长发现了李峰这个可喜的变化,在区队上表扬了他。周末。李峰请发糕和大黄在学校旁边的中餐馆喝酒,以感激他们对自己的无私帮助。几杯酒下肚,三个年轻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谈话间,李峰突然看见旁边的饭桌前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有些面熟,定眼一看,这不就是那个打人的教官嘛?眼前的这个男人,圆脸,小眼睛,留着标准的警校发型—平头,他的跟前放着一瓶二锅头。教官发现了正在看自己的李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教官认出了和苏培要好的李峰。那天中午,李峰和大黄、发糕喝了很多酒,身旁的那个小眼睛教官也喝了很多酒。教官的饭桌上放着一盘花生米,一盘回锅肉,一个人喝着闷酒。李峰觉得这个男人真奇怪,不就是敬礼时偷懒了嘛。
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每天早上六点急促的起床号响起,李峰和他的室友们,踏着朝阳,小跑到山顶球场。每周一、三、五是跑步,周二、四是队列训练,负责训练的是本区队的警体委员黄永豪。李峰喜欢称他为大黄,一年多的警校生活,让李峰和大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李峰和大黄是老乡,大黄毕业于德阳警校,和发糕一样,军事素质过硬的他们在四川警察学员的学习、生活和训练都游刃有余。让李峰最为苦恼的不是紧张得学习,也不是让人窒息的训练,而是叠被子。大队几乎每天都会内务检查,被子要严格按照部队的要求,叠成“豆腐块”,尽管李峰已经很努力,但叠出的被子老是不合格,中队长每天都会要他立刻整改,不然就扣警察素质养成分。在李峰最苦恼的时候,平时不苟言笑的发糕和大黄伸出了“援助之手”,每天亲自为李峰叠被子,中队长发现了李峰这个可喜的变化,在区队上表扬了他。周末。李峰请发糕和大黄在学校旁边的中餐馆喝酒,以感激他们对自己的无私帮助。几杯酒下肚,三个年轻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谈话间,李峰突然看见旁边的饭桌前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有些面熟,定眼一看,这不就是那个打人的教官嘛?眼前的这个男人,圆脸,小眼睛,留着标准的警校发型—平头,他的跟前放着一瓶二锅头。教官发现了正在看自己的李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教官认出了和苏培要好的李峰。那天中午,李峰和大黄、发糕喝了很多酒,身旁的那个小眼睛教官也喝了很多酒。教官的饭桌上放着一盘花生米,一盘回锅肉,一个人喝着闷酒。李峰觉得这个男人真奇怪,不就是敬礼时偷懒了嘛。

7
到警校的第八天,李峰终于在警体训练馆见到了乔歌。乔歌穿着作训服,刚结束训练的他满脸通红,一边走一边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李峰远远地看到了乔歌,他慢慢靠近,想从身后“偷袭”乔歌。可是李峰刚伸出一只手,乔歌一个背摔,李峰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哎哟,哎哟!”李峰躺在地上痛苦的叫唤着。“李峰,怎么是你!我的天,你们大队这么快就上学了,让哥哥看摔着没有。”乔歌笑着,伸出一只手到李峰面前。“去,去,去,你还哥呢,你爸名字给你取得好,就是八十岁的爷见了你,还不得叫哥啊!四年警校没白读啊,这身手……哎哟,我的屁股。”李峰一只手揉着屁股,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突然李峰抱住了乔歌,想趁他放松警惕,再次偷袭。乔歌见势不妙,右手在李峰裆部轻轻一拍,“啊!”李峰又倒在了地上,“这一招叫拍裆。”乔歌说完哈哈大笑。
瘦弱的李峰和兰翔飞一到了警体课,就成了其他学员“虐待”的对象。第一堂警体课,老师教授了简单的几招擒拿格斗术之后,要求每两名学员一组互相对练,一米八五的杨佳龙选择了兰翔飞,几乎只用了三秒钟,飞哥就倒在了地上。而李峰选择了二区队个头最小的一个学员,李峰心想,打不赢其他的大个子,对付你这个小个子应该没问题吧。李峰的开场动作帅极了,他模仿着李小龙的样子,双手挥来挥去,嘴里“啊啊啊”的叫着,两只腿像兔子一样蹦来蹦去,而那个小个子原地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峰的一举一动。李峰终于蹦到了对方跟前,小个子突然一记右勾拳,李峰立即倒在了地上。
泸州的雨没完没了的下着,山城似乎变成了雾都,长江水奔流到海不复返,冬风袭来,又是一阵酒香。漫步在警校,身着警服的大学生们,两人成排,三人成行,身上有着一股军人的气质,他们昂首挺胸,步履矫健,一样的花样年华,却有着不一样的警营青春。
警校生活简单而又有些枯燥,图书馆成了校园课余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503寝室的八个年轻人一到课余时间,就组团去图书馆。当然,他们看的不是书,看的是美女,看的是寂MO。图书馆有五层,一楼是自习室,二楼是各种杂志,再往楼上,是各类图书。警校的学生身上有着一般高校学生没有的成熟,从大一进校那天开始,参加公务员考试,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就成了他们大学生活的首要任务。他们不迷恋网络游戏,不沉迷于谈恋爱,晚自习还是周末,他们手捧着厚厚的《申论》、《行测》、《公安基础》、《民法》来到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在书海里徜徉寻觅。503寝室的八个男人常常拿着《刑法》或《国内安全保卫》坐在自习室里,书摆放在桌子上,目光却在四处扫描。用苏培的话说,我们这是“站着茅坑不拉屎”。警校女生都是清一色的短发,配上威严的人民警察制服,彰显出警校女生特别的气质。“看,对面那个,长得多像杨丞琳啊,太可爱了!”太君望着那个女孩,动情的说。“上啊,去追啊!”李延震笑着说道。“不敢,不敢,只可远观,远观。”太君嘿嘿一笑。只有杨发涛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半月谈》。那句话没有说错,认真的女孩最漂亮,年轻的警花们时而皱眉思考,时而在稿纸上写着什么,有时烦恼,有时微笑。杨佳龙一脸花痴的低声唱了起来:“短发女人也有性感和可爱……”书香扑鼻,李峰翻看着《四川公安》,一个女孩从自习室的最里面,抱着几本书走了出来。女孩从李峰身旁走过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李峰抬起了头,却只见到那个女孩的背影。夜深了,寝室对面高楼上那闪烁着的“泸州110”几个大字在雾中若隐若现,李峰从抽屉里拿出娜姆送的那条彩色腰带,凑到鼻前,一股藏香扑鼻而来。李峰突然记起了什么,对,今天在自习室闻到的那股味道是藏香。难道是娜姆,不,绝不可能,这里是警校,何况在自习室看见的那个女孩留着短发。
“中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发警服啊?”杨佳龙在区队会上问到。的确,他们太想穿上警服了,这几乎是所有男孩的童年梦想,穿上警服就意味着强大,穿上警服就意味着责任。李峰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穿上警服的模样,在学校里每次看见穿制服的学弟学妹,身着迷彩的李峰总会投去羡慕的目光。“警服月底就发!”中队长的回答引起大家的阵阵欢呼。太君说:“我要穿着警服回家去,让父母,让亲戚朋友好好看看,多帅气啊!”太君幻想着自己的风光,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杨佳龙说:“穿上警服多威风啊,我的梦想达到了,oh , I want nobody nobody but you , I want nobody nobody but you ”佳龙兴奋得跳了起来。
乔歌发来短信,说自己马上要去藏区警务援助了,想利用周末请李峰吃个饭。乔歌还说,自己会带上刚追到手的女友一起。李峰还在等公务员考试笔试成绩的时候,就从乔歌口中得知他爱上了一个绝色美女,那个女孩是刚进入警院的新生,歌唱得好,舞跳得更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乔歌居然为了那个女孩写了很多的诗。李峰回过去一条短信:“好,不见不散。”
那一天,阴沉了几天的泸州上空破天荒的出起了太阳,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威严的警校大门上是金色的国徽,大门两侧分别挂着“四川警察学院”、“公安部警务实战训练基地”,两名身着制式人民警察服装的学员立于大门两侧,表情严肃,大沿帽上的国徽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远远地看见了乔歌,李峰冲他挥挥手。“还有一位呢?”李峰拍着乔歌的肩膀问。乔歌递给李峰一支烟,“她在自习室,等会来,我们先喝点茶,好好聊聊。”李峰摆摆手,“不抽,不抽。”
李峰已经三年没有见到乔歌了,当初那个走夜路都要哭鼻子的小男孩经过在警校的磨练,已经变成了一个帅气的准警察。乔歌一边抽着烟,一边说:“李峰,来警校一周了,有什么感想?”李峰喝了一口茶,“什么都好,就是食堂人太多了,排半天的队,肚子饿得咕咕叫,等排到我这儿的时候,菜都没了。”警校由于是半军事化管理,周一到周五是不允许出校门的。“等我们大队去警务援助了,食堂的人就少了。给你讲,蜀南苑的烧白最好吃了,但食堂做的烧白不多,你去的早了别人还没做好,去晚了又卖完了,所以啊,每天中午十一点十分去,准有!”乔歌一边讲着,一边做着享受的表情。“乔歌,你可以啊,现在女朋友也有了,你明年一毕业就结婚吧,早生娃儿早享福嘛!”李峰一脸坏笑的说。“去,去,去!少乱说!”乔歌满脸的幸福,“她真的挺好,漂亮,善良,简直太完美了!”李峰笑了出来,“兄弟,要不要教你下一步该怎么做。”乔歌打断了他的话,“谁要你教,是男人都会,我早搞定了。”李峰一听立刻起哄,“乔歌你可以啊,原来今天是你们大喜之日,是请我来喝喜酒的,哈哈,我数数看钱够不够包红包哈。”乔歌将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他住嘴。三秒钟后,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孩坐在了乔歌身边。
短发女孩穿着蓝色格子上衣,下身配搭着牛仔裤,一言一行都有警校女生柔中带刚的气质,“累死啦,做了三套行测试卷。”短发女孩没有注意到李峰,她那冻得通红的小手被乔歌藏在自己的手心里。李峰已经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就是娜姆吗?那双如高原天空那般蔚蓝的大眼睛,浓密的弯眉,如樱桃般大小的嘴,那和格桑花一样美丽的笑,只是那乌黑的长发变成了短发,左脸上多了一条刺眼的刀疤。
“这是我的发小,李峰,我的好兄弟,好伙伴,好战友,好朋友,今年通过政法体制改革试点考试考入你的家乡,甘孜州;这位是我最最最最爱的娜姆。”乔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身旁的娜姆惊讶得打直了身体,那双蓝眼睛呆呆的望着李峰。娜姆和李峰面对面的坐着,他们的目光从雪山上飞过,从草原上走过,从折多山上跑过,而后,相聚在一起。娜姆低下了头,“我肚子疼,你们吃吧,我回去了。”
娜姆走后,乔歌给李峰讲了许多自己和娜姆的甜蜜往事,李峰却一言不发,他曾经想象过各种再次遇见娜姆的场景,或是在骏马、牦牛成群的草原上,或是在巍峨壮丽的雪山下,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警校遇见娜姆,而此时的她居然变成了自己发小的女朋友。那顿饭,李峰吃得一点也不开心。一个星期后,乔歌去了藏区。
警体课上,李峰再次成为了老师示范动作时的“对手”,瘦小的李峰一次又一次的被老师摔倒在地,引来同学们的阵阵笑声。在双人格斗的时候,李峰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一记力大无比的直拳将牛高马大的杨佳龙击倒在地。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杨佳龙朝着李峰怒吼:“用这么大力干嘛,这是训练,是训练。”李峰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是学员们选单位的日子。李峰报考的是甘孜藏族自治州公安局,备选的县级公安机关有十八个,选单位的顺序按照名次的先后。轮到李峰选时,他走到讲台,在新龙县的背后打了一个勾,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新龙县是那个高原警察朱兴虎工作的地方,三年前,李峰正是无意间看到了老朱的博客,才有了去藏区拍摄这位默默奉献的高原警察的冲动。新龙县,一个有故事的地方。李峰郑重的在政法体制改革培养协议能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短暂的几秒钟后,李峰正式成为了一名高原警察。
一个上午,侦查二区队的学员们正在阶梯教室里上《刑法》课,中队长突然走了进来,“每个班派三个人,跟我去领制服。”话音刚落,整个教室沸腾了。领到警服的学员们,迫不及待的拆开外包装,穿上了秋常服。苏培站在503寝室的一面镜子前,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太帅了,太帅了,简直太帅了!”杨佳龙一把推开了他,站在镜子前,微微抬头,“我太爱我自己了!”李峰站在杨佳龙身边,他使劲往镜子前挤着。苏培拿出手机,大家都要他为自己拍照,然后通过蓝牙传到自己的手机里。李峰看看手机里身着制服的自己,满意的笑了。他用彩信将照片传给了父亲。
????李峰常在校园里看见娜姆,有时候两个人面对面的走过来,却都没有说话。娜姆穿上警服很漂亮,有些紧身的作训服秀出她那苗条的身段。对于娜姆李峰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有时候一闭上眼,娜姆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就浮现在脑海。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怎么样出现在警校?李峰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一轮圆月挂在夜空,铸剑池的水掀起了涟漪。
“稍息,立正!报告老师,侦查二区队集合完毕,请您指示!”警体委员黄永豪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回队!”老师的口令一下,黄永豪跑步到位。老师走到队伍最前面,“稍息,立正,稍息!”经过半个月的警务训练,这帮普通高校毕业的大学生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穿上警服的他们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同学们,今天是防卫控制的最后一堂课,同伙三周的学习,你们已经掌握到了擒拿格斗术的基本要领。哪位同学知道,学习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李峰举起了手,“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制服犯罪份子。”老师点点头,大声问到,“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吗?”学员们都在点头,“同学们,他说的的确是正确的,打击和防范犯罪,是我们公安机关的工作重点。但是,他的回答又不全对!”老师讲到这儿,停了下来,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同学们,当你在盘查可疑人物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老师问。苏培说:“距离!”“对,是距离,有人说有距离的爱情才会产生美,但对于我们警察来说,距离产生安全。目前正是我国的经济发展期,也是社会转型期。在这个阶段,各类犯罪进入一个高发期,我们作为一线执法者,安全也在受到最严峻的考验。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人民,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是我们这堂课的第二个目的。短短的三周,你们什么都可以不学,但请记住:意识,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犯罪份子跑了我们可以再找,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老师这番话迎来了学员们的阵阵掌声。的确,警察这一生有抓不完的罪犯,但生命却只有一次。保护好自己,不仅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培养自己多年的国家负责。
李峰在网上看到了《卓玛》杀青的新闻,新闻的最上面是一张剧组的照片。美琪站在正中央,身旁的刘百和那个大胡子导演。美琪变了很多,要不是照片下面写着“著名女星美琪与剧组合影”,李峰差一点认不出她来了。新闻里讲,《卓玛》明年2月14日上映,预期票房一个亿。新闻里还说,著名影星美琪即将拍摄新剧,此电影还准备冲刺奥斯卡。李峰关掉了浏览器,他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发糕每晚下了自习后,会一个人在山顶球场跑上几圈,用他自己的话说,“太闲了,会睡不着。”发糕的家在广元的一个偏僻乡村里,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发糕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在发糕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父母都把好吃的留给了自己和妹妹,老两口累得一身的病。现在父母老了,自己和妹妹也都工作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父母安享晚年。地震时家里受了灾,国家给了两万多块的重建补助,发糕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回家修房子,让父母住上新房。发糕读大三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人一见钟情,女孩是个千金小姐,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矿老板,两人的爱情遭到了女方家人的强烈反对。发糕不愿就此放弃,每天偷偷地给那个女孩打电话。发糕是个好男人,洗衣、做饭什么都会,军事素质、警务能力都是学员中的佼佼者。
每天睡觉前,李峰会将脱下的警服叠得整整齐齐,他视警服为宝,视警服为自己的生命。在阳光下,警服上的警号和印有“四川”两字的胸徽反射出耀眼的光,金色的国徽比太阳更有光芒。李峰的一千米测试总是不及格,全区队五十个学员,总是他最后一个到。“4分5秒的及格线,你看看你用了多久!6分钟了!女学员都比你快。”体能教练姓王,四十多岁,小眼,圆脸,说普通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浓浓的乡音。李峰低着头,没有说话,汗水一滴滴落在了地上。“你是人民警察,就你这样,还怎么抓坏人啊,不被坏人抓就算好的了。”夕阳下的李峰显得格外瘦小,王教练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突然笑了,“小伙子,你多重?”李峰说,“一百斤。”王教练又问,“报考的哪个单位?”李峰抬起了头,“甘孜藏族自治州。”王教练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原本只是想数落一下李峰。“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王教练的语气有些严肃。“高原啊!”李峰回答道。“你去过高原吗?”王教练问。李峰笑着答道,“去过,去过康定。”王教练瞪了他一眼,“去旅游的吧?”李峰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王教练抢过了话头,“在你决定成为一名高原警察前,或许你该多想一下。就你这样,还想做一名高原警察。”王教练冷笑了一下,转身走了。这个夜晚,李峰失眠了,他的脑子里反复浮现出王教练的话。他不明白,王教练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李峰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瞧不起自己的人,“不就是一千米嘛,不就是4分5秒嘛,我就不信跑不进及格线。”他下定了决心,要跑进4分5秒。清晨,他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去山顶球场跑圈。午饭后,他放弃午休,顶着烈日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下了晚自习,发糕的身边多了一个李峰,他俩一起在柔和的月光下跑步。从那以后,疲惫的李峰每一晚都睡得很踏实。一个星期后,又迎来了体能课,李峰知道,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王教练哨音一响,李峰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杨佳龙在后面喊,“你今天吃了兴奋剂啊。”快速的步频,李峰的体能在快速的透支着,他的双腿像捆着沙袋一样,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身后的学员一个又一个的超过了他,李峰埋着头,步子越来越慢??????“兰翔飞,三分四十八秒!”“苏培,三分五十秒。”“杨佳龙,三分五十五秒。”王教练每念出一个学员的成绩,总会迎来队伍里的阵阵掌声。“李峰,五分三十秒。”王教练特意加重了语气,队伍里顿时笑开了花。李峰低着头,眼圈红红的。“李峰!”王教练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到!”李峰抬起了头。“向前一步走!”李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向前迈了一步。李峰站在队伍前面,显得格外特别。王教练走到李峰跟前,伸出右手,“祝贺你,亲爱的李峰同学。”李峰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满脸的疑惑,“祝贺我?什么在?”王教练笑了,“祝贺你打破了我们学院的一千米最慢记录!”队伍里传来阵阵大笑。李峰又低下了头,嘴里骂了一句“妈的!”已经转身的王教练听到了李峰的那两个字,怒气冲冲的走到李峰面前,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领口,“给你三个月时间,要是再过不了就给我滚蛋!”
李峰躺在被子里哭了起来,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让室友们笑话。这个时候,小小的被窝成了李峰大大的家,在这里,他尽情的哭着。泪水中,有不甘,也有屈辱。泸州睡了,只剩下滚滚长江在匆匆流逝。铸剑池畔的梅花开了,整个校园都沉浸在花香之中。李峰拿出娜姆送给他的彩色腰带,捧在怀里,淡淡的藏香扑鼻而来。
2010年的第一天,李峰突然高烧不退,这个时候正是甲流的高发期,学院的校医为了保险起见,将李峰隔离了起来。隔离室就在校卫生所旁边,医生每天会来测三次体温。李峰仍高烧不退,他全身无力,满脸通红。隔离室有三张床,一台电视。李峰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睡醒后就对着天花板发呆。503寝室的兄弟们轮流给李峰送饭。杨佳龙知道李峰喜欢蜀南苑的烧白,所以每天中午一下课,他就跑到食堂去打菜。在充满消毒水味的隔离室里,李峰没有一点胃口。李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西斜的太阳散发出的光芒透过窗户照在了李峰的脸上。
李峰每天踏着朝阳和夕阳,在山顶球场上跑圈。4分5秒,李峰发誓一定要跑进及格线。一圈又一圈,汗水落在了跑道上,李峰埋着头,像头正在耕地的老黄牛。李峰发现,自己跑的慢的原因是自己腿部缺乏力量。“多吃点牛肉啊!”杨佳龙说,“看看我!”他展现出自己的腹肌,从那以后,李峰每天都会吃牛肉,红烧牛肉、土豆烧牛肉、胡萝卜烧牛肉、牛肉拉面、牛肉米粉??????所有和牛肉沾边的食物,他都会吃。“李峰,超市的牛肉方便面到货了,快去买!”
春天,总在不经意间,悄悄来到你的身边。四川警察学院一年一度的“青春驿站”大型活动在三月三开幕了(09体改十一大队青春驿站宣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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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风筝飞上天,这是李峰童年常常念叨的一句话。在舞台上,警校的学员们脱下了庄严地警服,换上了充满青春激情与活力的休闲服,跳起了热情奔放的劲舞。活动进行到中间,主持人走到台前,“奔驰的军车,碾碎了千年积雪,唤醒了沉睡的高原,金色的盾牌正闪烁着耀眼的正义光芒。他,曾经是一名高原汽车兵,转业后,他毅然的放弃了去大城市工作的机会,选择了留在高原,成为一名高原警察。他,就是本院警训部王和平老师,下面掌声有请王老师为大家演唱一首《向往神鹰》”。坐在后排的李峰伸长了脖子,啊!真的是那个当着全区队同学面讽刺自己的王老师。李峰的脸一下阴沉了下来,似乎记忆又将他带回了伤心地那天。王老师穿着藏族服饰,合着伴奏,他那浑厚、粗犷的歌声像一只翱翔在草原上空的雄鹰一样,带你领略神秘的草原:“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地方,银色的雄鹰来到了古老村庄,雪域之外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啊神鹰啊,转眼就改变了大地的模样。”王老师那纯美浑厚的歌声,带着所有人飞向了折多山之巅,乘着歌声的翅膀,在那一望无际的塔公草原上飞翔。天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繁星,圆圆的月亮散发出皎皎白光。已寻不见鸟的踪影,只有花香在校园里蔓延。灯灭了,铸剑池里德鱼儿睡了,水中印着那迷人的月亮。王老师的歌声深深震撼了李峰,他躺在床上,却睁着眼。李峰没想到,王老师曾经是一名高原警察,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留在高原,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离开高原。李峰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李峰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书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或欢喜或哀伤,或笑又或是哭。你的人生,是在讲述一个怎样的故事?
距离体能测试还有一周的时间,李峰已经将自己的一千米成绩提高到了4分30秒,但距离4分5秒的及格线却还有一段距离。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雨中的警校似那披上薄纱的美丽姑娘,大梯步旁的参天大树触摸着春的脉搏,铸剑池水面上漂动着不知名的小花。山顶球场的跑道上积起了水滩,李峰每一脚下去就都会激起小小的水花,春雨湿透了他的衣裤,汗水在雨水的冲刷下流了下来,李峰的背影是瘦小的,更是孤独的,远处的十四个大字在雨中格外显眼:“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在球场的看台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老师。王老师目不转睛的看着不停奔跑的李峰,他吸着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已是三月初春,但一阵风吹来,仍会冷的瑟瑟发抖。王老师数着李峰跑过的每一圈,这已经是第五十圈了。王老师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不放弃,不服输,又有些好面子。王老师灭掉了手中正在燃烧的烟,戴上放在桌前的便帽,走到了跑道上。李峰的脸上布满了雨水,被雨水湿透了的鞋子比往常重了不少。李峰从王老师身旁跑过的时候,王老师想叫住他,“别跑了,给我停下来!”王老师的身音在雨中有些渺小,“停下,别跑了!”王老师提高了音量,李峰仍跑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峰埋着头,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紫。“我叫你停下,这是命令,这是命令!”李峰听到了王老师这番话,才停下了步子。“立正!稍息!立正!”,王老师和李峰在雨中面对面的站着。李峰的背打得笔直,目光向着前方。王老师围着李峰转了两圈,“你这到底是和自己过不去,还是和我过不去啊?”李峰没有说话,雨水湿透了他的头发。一阵寒风吹来,李峰冷得发抖。“用得着这样吗?用得着这样折磨自己吗?不就是挂科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给你打个及格,好吧?别练了。”李峰看了王老师一眼,没有说话,而后又转身开始跑步。王老师急了,追了上去。“你这人怎么啦?脑子有问题吧?!”李峰停下了脚步,“你侮辱我的人格,还侮辱我的智商!”王老师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讲话呢!”李峰又迈开了步子,大步向前。王老师这次没有再追,他说:“李峰,咱们高原警察没有你这样的。”李峰一听,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到:“高原警察什么样?”
王老师和李峰坐在看台上,两人都望着远方。王老师给自己点燃了烟,然后看了看身旁的李峰,“抽烟吗?”,王老师问到,“不会”,李峰摇摇头。王老师抽完手中的烟,将自己的作训背心脱了下来,扔给李峰,“把头上的水擦干净。”王老师的声音总是带着威严。“不了,没事,我身体好。”李峰笑着回答道。“少废话,擦干净!”王老师加重了语气。李峰一边擦着头上的雨水,一边偷偷看着王老师。“老师,高原警察什么样?”李峰小声的问。王老师看看李峰,“你知道什么是警察吗?”李峰大声回答道:“我知道!警察就是??????”李峰的声音变小了,他慢慢的低下了头。王老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曾经,我是一名川藏线上的汽车兵,行驶在美丽的青藏高原,蔚蓝的天空,青色的山川,黑色的牦牛像星星一样布满了美丽的川西大草原。那里是天堂,也是地狱。当我踏上川藏公路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前方不仅仅是雪山和草原,前方更有几十年来死去的默默无闻的汽车兵的坟墓,前方还有山谷里无数汽车的残骸。三千里风雪川藏线,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用血肉之躯筑起的不朽丰碑。暴风雨、雪崩、塌方、泥石流、飞石,每一次出征,都是对灵魂最彻底的洗礼。转业后,我原本可以回彻底坐办公室的,但我选择了留在藏区成为一名普通的高原警察。那里贫穷落后,喝水用电都成问题,但我就是爱高原,爱高原上的一草一木,爱高原上彪悍和率直的高原人。挥舞着皮鞭,骑着高大的骏马,挎着枪飞驰在辽阔的塔公草原上。后来,父亲中风了,我不得不离开草原回到内地,照顾半身不遂的父亲。离开高原快二十年了,但直到现在,只要我一闭上眼,大脑里仍是那一望无际的草原。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你就选择了奉献;选择成为一名高原警察,你就选择了一辈子和高原缺氧斗争,和孤独与寂寞抗争,但我保证,你无悔你的青春。
几天后的体能测试,李峰跑出了三分五十秒的好成绩。王老师在李峰耳边说道:“你没有丢咱高原警察的脸。”说完,两人相视而笑,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8
    李峰有时候会在校园里遇见那个小眼睛教官,李峰总会礼貌的走上前去,叫一声“教官好!”。但小眼睛教官总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李峰不明教官为何这个样子,看见他不理自己,李峰会没趣的走开。
    503寝室是李峰临时的家,而那七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成了李峰最亲密的战友和兄弟。他们八个怀揣着警察梦的年轻人,并肩在梦想的青春舞台上奔跑,一路向前,手拉着手,直到苍老。疲惫的时候,他们会互相鼓励;失败的时候,他们会互相安慰。梦想只有一个,做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每天夜里,当寝室的室友们已经进入梦乡时,发糕会给女友打一个电话,因为只有当女孩的父母睡觉的时候,女孩才敢和发糕说话。他们的爱情见不得光,但发糕却相信只要坚持就一定会得到回报。直到有一天,女孩不再接发糕的电话。愤怒的发糕想要去找女孩的父母理论,但最终被大家劝住了。“我马上回广元,找她父母,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我家里是穷,但我有骨气。大不了不当警察了,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发糕生气的时候,可以看见额头上的一根根血管,“为了一个女人,你这样做值得吗?你不是常说警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吗?别人看不起你,但我们看得起你,你也要看得起你自己!”李峰说。发糕坐在床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在七个兄弟的轮流劝说下,发糕终于冷静了下来。在杨佳龙的努力引导下,发糕把心思转移到了“偷菜”上。
    在射击课上,李峰的五发子弹全脱了。这是李峰第一次接触真枪,一把64式手枪就放在射击场的托盘上,手枪旁摆放着一个弹夹和五发子弹。在之前的理论课上,李峰已经知道64式手枪是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种手枪,配备于部队中高级指挥员及公安干警,是较理想的单兵自卫武器,64式手枪有效杀伤目标在50米以内。
    巨大的爆破音让李峰有些害怕,他偷偷地将两团卫生纸塞在了耳朵里。“12号到24号准备!”区队长的通知让李峰紧张起来。他的心一阵狂跳。李峰站在6号靶位前,“各位射手上,弹夹供弹!”,老师的一声令下,李峰左手拿着弹夹,右手握着子弹,可是子弹怎么也塞不进去。李峰紧张得满头大汗,其他靶位的已经供弹完毕,只有李峰一人还在费力的往弹夹里塞子弹。靶场内所有同学的目光都投向了李峰,太君在场外焦急的捏紧了拳头。李峰越是紧张,就越容易犯错,手掌里的子弹因为汗水不停地往下掉。老师走到了李峰的跟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也过去了,五颗子弹仍然一颗也没塞进去,靶场内其他射手焦急的等待着李峰一个人。老师终于说话了,“照你这样弄,一辈子也别想塞进去。”李峰站在原地,望着射击老师,“你上课认真听没有?!子弹都拿反了!”李峰这才发现自己的低级错误。在老师的指导下,五颗子弹终于供弹完毕。
    “准备射击!”李峰举起了手枪,心里默念着课堂上老师讲的射击要领,“取平,对正。”上膛后,老师突然走到李峰身后,将他耳朵里的卫生纸团取了出来,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峰的手在不停地颤动,十五米外的枪靶有些模糊,看不清环数。强烈的恐惧一点点吞噬者李峰的心,作训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不知是谁第一个扣动扳机,巨大的爆破声吓得李峰闭上了眼睛,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扑鼻而来。李峰在心中鼓励自己,“别怕,别怕,就当是放鞭炮。”可是那不争气的食指还是不敢扣下扳机。其他靶位的学员们凝神、静气,都扣动了扳机,完成了五发子弹的精准射击。李峰仍站在6号靶位前,持枪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老师走到了李峰身后,“6号射手,有什么问题吗?”李峰使劲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没有问题就请你射击。”王老师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李峰紧闭着双眼,扣动了扳机。五发子弹,太君打出了四十五环的好成绩,杨佳龙的靶位上居然有六个枪眼,而李峰五发全脱了。“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实弹射击,大多数同学都打得不错,打得差的同学不要气馁,我们还有五十五发子弹可以练习,打得好的同学也不要骄傲,我们最后的考核是25米,不是15米。”
    在随后一个月的射击训练课上,李峰逐渐克服了恐惧的心理,但仍然没有一枪上靶。一个月来,李峰已经练习了四十子弹,可是靶纸上仍是一干二净,身旁的同学的射击成绩在不断提高,太君常常打出满环。看着其他同学那被打得千疮百孔的靶纸,李峰低下了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考核二十五米精准射击了。及格线是五发子弹二十环,可是李峰至今没有体会到上靶的感觉。二十环,一个触手可及,而又遥远的距离。
    在学院的干训餐厅,李峰和王老师面对面坐着,饭桌上,摆放着一盘回锅肉、一盘鱼香肉丝、一盘太安鱼,还有一份水煮肉片。李峰递给王老师一瓶灌装雪花啤酒。李峰不说话,只是“嘿嘿”的笑着。“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的生日?交女朋友了?中彩票了?”李峰不停地摇着头,“那……你小子肯定有事求我,对不对?”王老师点了一支烟,“您吃菜吧。”李峰夹了一块回锅肉到王老师的碗里。“你不说,我就不吃。”王老师将筷子放在了饭桌上。“是……是有件事要您帮忙。”李峰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嘿嘿的笑。“一个大男人,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快说,快说。”王老师皱起了眉头。李峰将自己射击上不了靶的事告诉给了王老师,“要我教你打枪吧?”李峰点了点头。
    实弹射击场内有一股强烈的火药味,王老师从枪袋里抽出一把塑料仿真枪,递给了李峰。“射手就位,供弹,上膛,准备射击。”王老师下着口令,而李峰却一脸茫然的看着,“王老师,这是假枪啊?!”王老师板着脸,“什么假枪?这是真枪,真正的64式手枪,弹夹里装着可以要你小命的子弹!”李峰仍满脸茫然,“王老师,找真的是塑料的,不信你摸摸看。”李峰将仿真枪递到老师面前,“手中无枪,心中有枪,射击最高的境界是人枪合一,子弹直击靶心的那一瞬间,蕴含了射手以静制动的心智和修为。”王老师接过仿真枪,瞄准了靶心。“手枪人人都可以打响,但绝不是人人都可以打好。手枪射击训练对于一个人的身体基本素质有起码的要求。身体素质越好,手枪训练会越容易。”王老师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峰,“你体重刚过一百吧?!”李峰点了点头,“大学念的什么专业?”王老师问。“新闻!”李峰回答道。“扛过摄像机吧?射击训练和用摄像机一个道理,摄像机摄像时你的身体,特别是你的手越稳,拍出的东西就越好;在实弹射击时,你的身体、你的手越稳,环数就高。”王老师站在靶位前,再次举起了枪,“手枪射击并不要你虎背熊腰,但是手臂力量非常重要。在准备射击时,注意三点一线,然后调整呼吸,慢慢扣下扳机。”王老师示范着动作,嘴里发出“嘣”的声音。“你来试试!”王老师将仿真枪递给了李峰。“上膛,准备射击!”一声令下,李峰瞄准后扣动了扳机,完成模拟击发。王老师看了李峰的击发后,知道了他上不了靶的原因,“持枪不稳时你的最大毛病!”“那怎么办?”李峰问到。“练,给我狠狠地练,每天五千米长跑,五十个俯卧撑,二十个引体向上。”
    无论是天晴还是下雨,山顶球场上总是有李峰和王老师的身影。汗水滋润了大地,青春之花在警营里悄悄绽放。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警校大地的时候,你总能看见李峰手握一块砖头,打直手臂,平行上举。“李峰,你疯了吧!大清早的拿砖头在寝室一动不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僵尸呢!”杨佳龙躺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李峰只是嘿嘿一笑,手臂仍保持平行,地上布满了他的汗水。由于射击需要手臂、手腕、手指的力量,加上射击时的后坐力强,练习手枪射击需要极大的意志和毅力。为了练好射击姿势,李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五月的泸州骄阳似火,哪怕是坐着什么也不做,汗水也会不停地往外冒。地面温度高达45度,李峰在心中默念“坚持,再坚持!”每次训练回来,李峰总是腰酸背痛,眼涩耳鸣,人像散了架似的,但他从不言苦与累。酷暑时节,李峰顶着炎炎烈日,端“枪”瞄“靶”,事实上他的手上什么也没有,但手中无枪,心中有枪,这是王老师常说的一句话,李峰通过不断地训练,终于寻觅到心中的那把枪,简单枯燥的出枪、举枪、延时预瞄、动作转换等不断的重复,作训服被汗水打湿,又被太阳晒干,从瞄准到击发,从调整呼吸到视力回收,射击的每个环节李峰都细细揣摩。周末,当其他的同学换上休闲服,兴高采烈的和同伴一起外出玩耍时,山顶球场依然有李峰和王老师的身影。在李峰跑五千米时,王老师会泡一杯茶,坐在树荫下看着这个年轻人,在他坚持不住的时候,送上一句鼓励的话;在他疲惫的时候递上一瓶矿泉水。一个月的密集训练,李峰黑了很多,但身上的肌肉结实了。李峰看看手上的老茧,呵呵的笑了。山顶球场的看台顶端有一枚金色的警徽,多少年来,她在五星红旗的陪伴下,焕发出更为绚丽的色彩。
    在实弹射击课上,李峰的环数逐渐提了上来,五发子弹的总环数在三十环左右。李峰仍不满意,他再次找到了王老师。王老师看了他的射击,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上膛到击发这之间你在想什么?李峰摸着脑袋,“我在想??????我什么都没想啊,我就在想射击的要领,取平,对正,三点一线??????”“好了!”王老师打断了他的话,“你喜欢高原的雪山吗?你喜欢高原的草原吗?”李峰听着王老师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点点头,“喜欢!特别喜欢!”“那就好,在上膛完毕后,你就想自己此刻正躺在美丽的塔公草原上,蔚蓝的天空,漂浮的白云,还有那开放的格桑花??????”李峰听着王老师的描绘,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置身于美丽的藏区。
    三十五环、四十环、四十八环,在实弹射击考核上,李峰居然打出了满环五十环的好成绩。从全脱到满环,辛勤汗水浇出成功之花,李峰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王老师冲着李峰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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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49: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通往天堂的路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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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而又充实的校园生活即将结束,李峰就要去高原了,美丽而又神秘的格桑花故乡在向他招手了。李峰在自习室常常看到正在学习的娜姆,李峰好想牵着她的手,直到世界的尽头。但是他又不能,乔歌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娜姆又是兄弟最爱的女朋友。李峰很痛苦,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祝福他们吧!
    乔歌从藏区警务援助回来了,带回了香喷喷的牦牛肉,带回了两个G的照片,还带回来一个藏族姑娘。李峰坐在他俩对面,皱起了眉。这顿饭李峰吃得一点都不开心,吃完饭,李峰让乔歌支开了那个女孩。在校园的某个角落,李峰狠狠揍了乔歌一顿。乔歌也不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左勾拳,右勾拳,直拳,这些只会在防卫控制课上出现的动作,真实的在李峰和乔歌之间上演。曾经,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现在,李峰想用拳头教训花心的乔歌。搏斗在五分钟后结束,两人打成了平手。李峰和乔歌并排坐在大梯步的石阶上,眺望远方。这里,是警校最漂亮的地方,站在大梯步的最上面,可以看见美丽的沱江。乔歌的两个鼻孔塞着两团卫生纸,手背上有已经凝固的血迹,“不错啊,半年不见,防卫控制技术进步挺快的嘛!”李峰的两只熊猫眼狠狠地瞪着乔歌,“你为什么那么花心?娜姆这么善良,你就忍心这么伤害她?!老子今天弄死你!”李峰一只手抓住乔歌的衣领,另一只手准备出拳,“别,别打了!娜姆不是我女朋友。”李峰抬起的拳头落了下来,“你,你刚才说什么?”乔歌理了理衣领,“事情是这样的,我是喜欢娜姆,我也追过她,但是被她拒绝了。她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虽然那个男人已经有女朋友了,但她还是深爱着他。哎!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悲剧啊,女朋友做不成,我就让她做我的妹妹,她答应了。那天请你吃饭,她来的原因就是这个,哥哥请妹妹吃饭,多正常啊!只怪我的虚荣心在作怪,硬说她是我女朋友。后来,我去了藏区,认识了刚才一起吃饭的那个姑娘,来学校前,我带她去见了我的父母,他们非常喜欢,嘿!这辈子,认定她了。”乔歌讲完,李峰沉默了好久。突然,他站了起来,“娜姆住在哪?”乔歌说,“女生楼三楼,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以后慢慢给你讲。”说完,李峰向着女生楼的方向跑去。
    尽管李峰近乎疯狂的奔跑,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娜姆考完最后一科就走了,回甘孜了。”李峰呆呆的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娜姆空荡荡的床位。“如果你现在去车站找她,或许还来得及。”一个正在收拾行李的女孩说道。李峰立即打车去了泸州汽车站,他在候车大厅寻找着娜姆。有一个背影很像娜姆的女孩,李峰兴奋地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孩转过身,李峰失望的说了声,“对不起,认错人了。”李峰想进车站内寻找,但验票员拦住了他,“凭票进站!”
    李峰站在客车的出站口,几分钟后,一辆由泸州开往康定的长途汽车从站内驶了出来。娜姆坐在靠窗的位置,李峰一眼就认出了她。李峰站在娜姆的窗下,大声叫喊她的名字。可是全封闭的高级大巴,阻断了李峰的声音。大巴内正播放着一部新上映的美国大片,空调呼呼地吹着。娜姆埋着头,翻着手中的杂志。大巴在办完出站登记后,缓缓向站外驶去,上了公路。李峰一边追,一边大喊娜姆的名字,她却依然没听见。大巴开得越来越快,李峰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努力追逐着。李峰明白,他追逐的不是大巴,而是自己的爱情。在身旁乘客的提醒下,娜姆看到了正在飞奔的李峰。娜姆笑了,如格桑花一样的美丽。娜姆将两只手按在车窗上,微笑着。可是几秒钟后,娜姆的笑容就僵住了,她拉上了窗帘。闭上双眼,一滴泪从娜姆的眼角流了下来。李峰喘着粗气,看着开往康定的大巴渐渐远去??????
    六月,一个充满浓浓离别气息的季节。503寝室的八个年轻人即将载着梦想启程,未来就在眼前。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KTV包间里,大家都哭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大家一起唱着《年轻的战场》:“我的梦想,在每个醒来的早晨敲打我的心房,告诉自己成功的道路还很漫长;我的梦想,在每次把握机会,表达自我主张,展现给你年轻但依然宽阔的肩膀。今天我终于站在这年轻的战场,请你为我骄傲鼓掌,今天我想要走向这胜利的远方,我要让这世界为我激荡。”每一个人都在相互拥抱,说着祝福的话,直到声音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在时间的追赶之下,顶着梦想和责任前进,他们不时抬头互望对方一眼。忽然他们会不约而同的开怀大笑,或是停下脚步去安慰彼此疲惫的心。他们是一群生于80后的年轻人,他们是怀揣梦想的追梦人,他们是有拥有高学历的大学生。他们,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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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成都酷暑难耐,往日里活泼的小鸟躲在树林深处,闭目养神。茶馆里坐满了消暑纳凉的人,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扯着家常,或是找一个掏耳工为自己掏掏耳朵。树枝上的知了叫得让人心烦,高楼大厦外的空调挂机呼呼地向外排着热气。
    新南门车站挤满了放假回家的学生,李峰手中握着一张由成都开往康定的车票。李峰一边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提前购买了车票,一边喝着一瓶冰冻过的可口可乐。李峰的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行李箱里面装着几套警服和一部DV。李峰想要找到博客的主人朱警官,然后用手中的这部DV记录下他的工作和生活。这本来是李峰两年前就该做的事,但因为那场震惊世界的地震,李峰的一切计划都化成了泡影。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你永远都在猜,却永远也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活泼的女儿埋在了废墟里,永远也见不到她唱歌和跳舞了;深爱的妻子被压在预制板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你再也吃不到她为你做的回锅肉了;可爱的学生刚刚走进教室,巨大的天花板让花朵去了另一个世界。永远有多远?只有天知道。
    大巴车内很凉快,李峰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放好行李后,李峰扭开那瓶已经有些发热的可口可乐,喝了一口。大巴逐渐驶出了车站,向着康定一路狂奔。成雅高速旁长着茂盛的大树,给人一丝清凉的感觉。无意中,李峰看到走道另一边的那个男人。这不就是那个古怪的教官嘛!教官闭着眼睛,双手搭在肚皮上,他或许是睡着了,又或许只是闭目养神。李峰忍不住喊了一声,“教官!”教官慢慢睁开了眼,“嘿!教官,你怎么也去康定?”教官看了他一眼,“只有你能去,我就不能去?”李峰嘿嘿一笑,“能!能!当然能!你去那干嘛?旅游吗?康定可漂亮啦,跑马山,木格措,对了,还有新都桥!”教官又睁开了眼睛,“你以为我是你们那些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大学生?只知道上网泡妞,只知道用父母的钱买好车,只知道好吃懒住!不瞒你说,我看不起你们这帮所谓的高素质、高学历的大学生。警校把你们招进来干嘛?!打不赢,骂不赢,说不赢。哎!不要以为高原只有美丽的风景,高原还有你想都想不到的危险和孤独!我和你打赌,一周,一周后你肯定会流着眼泪和鼻涕回家找妈妈的!”教官说完这番话,心里似乎痛快了不少。李峰本想反驳,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大巴穿过二郎山隧道,天空顿时变得蔚蓝。李峰拿出DV,兴奋的记录着眼前的一切。高原实在是太美了,青色的山川就像一条巨龙一样横卧在川西大地,放牧人骑着黑色的藏马,唱着高亢的牧歌在天地间奔驰。沿着318国道,两山之间散布着村寨。放眼望去,弯曲的乡间小道一路向上,道路两旁是五彩的经幡,置身于美丽的高原,你几乎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朵朵白云在空中飘动,美丽的格桑花在山间盛开。远方的雪山若隐若现,朴实的藏民转着经轮,嘴中念念有词。
    到达康定已经下午四点了,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第二天去新龙的车票已经卖完了,李峰和教官坐在空荡荡的候车厅里。教官对李峰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教官,没想到你也报的是新龙!咱们以后是同事呢。”李峰笑着说道。“请你不要用“我们”这个词,你是你,我是我,记好了!”教官一字一顿的说着。七月,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到康定来避暑,县城里的旅馆几乎都满了。李峰和教官走了大半个康定城,终于找到一个单人间。没有办法,即使教官有些不满意。教官以床中间为点,画了一条边界。“不许过界!”教官严肃的说到。说完,教官倒头就睡。
    直达的车票已经卖完,他们不得不先从康定到甘孜县,再由甘孜县到新龙。第二天六点,李峰和教官坐上了由康定开往甘孜的长途汽车。天还在下雨,雨水朦胧了车窗,望不见远方。“教官,康定到甘孜要坐多久的车啊?”李峰问到。“十二个小时,如果不堵车。”教官淡淡的说道。李峰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啊!十二个小时!”李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不过是来实习的,你可以退学,然后过你的好日子去。”李峰觉得,教官不是对自己有偏见,而是对大学生有偏见。李峰发誓,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
车翻过折多山,那山、那水、那小屋越来越熟悉。李峰让司机停一会。从车上下来,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安达寨,我又来啦!”走过一个小桥,李峰来到娜姆的小木屋前。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娜姆还会选择继续爱他吗?李峰轻轻地敲着门,开门的是娜姆的阿妈。阿妈看到李峰,开心的握着她的手,嘴里说着什么。阿妈只会讲藏语,李峰却听不懂。李峰问:“娜姆在家吗?”阿妈双手比划着,意思是说她上山采虫草去了。阿妈热情的邀请李峰进屋坐,李峰一边比划一边说:“我要去新龙,车还在等我,不能久留。这封信代我交给娜姆。”李峰将一封信递给了阿妈,告完别,转身离开了。李峰回到车上,看见阿妈还站在木屋前,冲着大巴的方向挥着手。李峰笑了,他站了起来,向阿妈挥手,直到看不见。
从康定到八美的路上,辽阔壮美的湿地草原风光绵延不绝。在宽敞的公路上,你总能看到骑着摩托车的藏民从你窗前呼啸而过,他们用围巾裹着,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天地间,任他独行。

沿途的风光很美,那一片茫茫的绿色在蓝天的衬托下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只是李峰已经失去了欣赏风景的心情,他感到自己的胃在强烈的颠簸下开始抗议,终于他忍不住了,哇哇的吐了出来。车在山间穿梭,昏昏欲睡的李峰闭上了眼睛。梦里,他见到了娜姆。梦很长,但当他醒来后却又什么也不记得了。草原上吹起了大风,将一簇簇强壮的青草卷起,美丽的格桑花在风中摇曳。到达甘孜县,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李峰第一次坐这么久的汽车,他感到全身快要散架,走路都没有了力气。

他们要在今晚前赶到新龙,明天是李峰实习的第一天,也是教官正式工作的第一天。他们在甘孜车站外找了一个面的,谈好了价格。李峰上车后,发现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女人似乎有些不开心,一路上一直望着窗外。面包车从甘孜出发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新龙县。天已经黑了,县城里的点点星火似那天使般的萤火虫,奔腾呼啸的雅砻江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向下游跑去,四周的连绵青山在月光下格外美丽。找了一家旅店,疲惫的李峰和教官很快睡去。
新龙县藏语称“梁茹”,意为林间的河谷。因其位于甘孜州的腹心地带,故有肚脐县之说。新龙风光秀丽,流连忘返,卡瓦洛日雪山峥嵘壮观,雅砻江大峡谷绮丽神秘;拉日马草原宽广美丽;雄龙扎呷天人合一;措卡瑶池宁静如画;格日溶洞深遂奇险;皮擦秋色多姿多彩新龙,康巴汉子集居地;新龙,锅庄的故乡;新龙,绿色的宝山。
日巴乡的大峡谷左边,有一座高高的雪山叫卡洼洛日大雪山,它是新龙县最高的圣山,海拔有5995米,终年积雪,与佛经中记载的卡瓦罗守护神同名。在这个地区,如果谁家有灾难,或为避免灾难,祈求福祉,都会到此山上来转山,据说转一圈就相当于念一年的平安经或消灾经。此山山顶是现代冰川发育而成,就像给此神山戴了一顶圣冠,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第二天早晨,金灿灿的阳光铺泻在李峰的身上,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看表,已经八点了。推开门,天空碧蓝,白云悠悠,奔腾而下的雅砻江就在眼前,犹如千万匹野马在草原上奔驰。山腰上拉起的经幡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金色的阳光照在脸上,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新龙是一座袖珍的高原小城,全城只有一条公路,与雅砻江并行蜿蜒在城中,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山。新龙是一座建设在山谷中的小城,从城的这头走到那头不过是一根烟的功夫。新龙有许多富于特色的藏式民居,藏居颜色鲜艳,主人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花纹风格将房屋装饰一新。藏居有很多窗户,窗户前摆放着开满鲜花的花盆,深红色的窗帘拉开了,新的一天悄然来临。在新龙县城,你随处都可以看见长相英武、肩宽步阔、目光深沉、头发里盘着红丝穗的康巴汉子,古铜色的皮肤下,散发着独特的气质。抬起头,一只雄鹰在空中飞翔。
什么是高原?高原不仅仅是一条路,高原不仅仅是一种地貌。高原,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这个季节的川西高原总是伴随着最灿烂的阳光和一望无际的格桑花。夕阳西下的时候,远远的便能听到起伏不绝的酒歌,放牧人的黑帐篷上升起缕缕炊烟。这个季节的高原,是一幅活灵活现的山水画。

    李峰和教官在县局报到后,都被分在了特巡警大队。迎接他们的是当地不可或缺的哈达和美酒以及一声声亲切的祝福。杨全宝是特巡警大队的大队长,皮肤黝黑,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浓密的眉毛下透射出刚毅,杨队说话的时候喜欢配上手上的动作,“小马,小李我敬你们一杯,欢迎到高原来!”话毕,杨队将杯中的青稞酒一饮而尽。李峰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教官原来姓马,叫马洪贵。一个高高瘦瘦,一脸斯文,穿着夏季短衬警服的男人走到了李峰和马洪贵跟前,“两位新同事,千言万语都在这酒中,什么话都不多说,来高原当警察的都是好样的。来,干了!”这个敬酒的男人叫王维博,硕士研究生,父亲是一名身家过亿的大老板,大学毕业后,毅然放弃了跑车,洋房和父亲的产业,成为了一名高原警察。王维博的身上透着浓重的书香气质,但那被高原日照晒得有些黑的脸庞却又折射出康巴汉子的奔放。杨队告诉李峰,“高原的冬天特别难熬,每天晚上睡着特别冷,早上起来时被子上有一层冰。去年有个新警察,才上了一个月的班就辞职了。其实他挺又能力的。哎!”杨全宝说完这话,叹了口气。有不舍,也有无奈。
那一天,李峰喝了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喝得什么也不知道。但直到今天,李峰仍记得那晚杨队不停念叨的一句话,“当警察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马洪贵背着李峰回到了他们的家。这个家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单位房,每间卧室都放着三张“上下铺”,这套不大的房子里住着十二位高原警察。干警们的寝室很简洁,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警帽端端正正的放在被子中央。他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工作在一起。他们是朋友,更是战友。高原的夜晚格外美丽,在窗户前仰望天空,漫天的繁星眨着眼。
    夜里,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杨队叫醒了正在熟睡的李峰,“小李,快起来,有任务!”李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警服,跟随者杨队和特巡警大队的兄弟跑步来到县公安局门口。县局门口还站着刑警大队的干警,整队完毕后,杨队开始发防弹衣和防弹头盔。李峰感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做梦也想不到实习的第一天就会遇到这么刺激的事。李峰站在马洪贵和王维博的中间,在王维博的帮助下,李峰穿好了防弹衣和防弹头盔。李峰感到身体重了不少,但心里踏实极了。尔后,杨队开始发枪,当过武警的马洪贵领到一把54半自动步枪,身旁的李峰用羡慕的眼光望着他。杨队走到李峰跟前,问到:“会用枪吗?”李峰点点头,“会,会用64式手枪,我五发子弹可以打五十环。”杨队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拿着,弹夹里有子弹,注意安全,跟紧我。”坐在警车里,李峰一言不发。他的脑海里满是电影中的枪战镜头。他有些害怕,手心不停的往外冒汗。五辆警车在局长的带领下向黑暗中驶去。李峰知道,荷枪实弹的他们肯定去抓捕一个罪恶滔天的罪犯,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他张开了嘴,“杨队,我们这是去干嘛?”杨队坐在副驾驶,他转过头,淡淡的说:“我们去替天行道。”李峰听得一头雾水。
    五辆警车还在向大山深处行驶,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为了保证此次行动的顺利,五辆警车关闭了车灯。一路上,只有繁星和月亮散发出微弱的光,望着那山谷里无尽的黑,李峰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身旁的马洪贵闭着眼,双手紧紧地握着那把54半自动步枪。王维博问李峰,“兄弟,怕嘛?”李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怕!”王维博笑了,摸了摸李峰的头,“别怕,有我们在!”警车在一个小村落前停了下来,杨队整好队,成局长站在队伍的最前头,铿锵有力的说道,“同志们,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群众的举报,5?17特大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刘某出现在他自己的家中,刘某罪大恶极,手上有五个人的人命,他有枪,同志们在任务中要注意安全,互相配合。”李峰越来越紧张,双腿开始不停地哆嗦。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它会朝着你瞄准的方向一路向前,在它生命的瞬间绽放。成局在简要介绍完案情和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情况后,开始部署抓捕方案和人员分组。成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正亮着灯的藏居,“那就是刘某的家,行动!”成局一声令下,各组分头向目标挺进。杨队这组负责警戒和保护,队伍一路小跑,李峰在队伍的最后头,这是杨队为了照顾李峰特意做出的安排。李峰从枪袋里掏出了手枪,并上膛,他随时准备着战斗。在高原上奔跑是件难事,在高原上穿戴着几十斤的防弹衣和防弹头盔奔跑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李峰觉得双腿发软,离队伍越来越远。王维博看见了脱离队伍的李峰,他跑到李峰跟前,一只手提着微冲,另一只手拉着李峰。
    要到达犯罪嫌疑人的房屋,还要爬一小段的山路。由于犯罪嫌疑人有枪,所以队伍每前进一步都格外小心。对方在高处,这也加大了抓捕的难度。在前进中,队伍中不允许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因为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很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如果一旦被身在高处的犯罪嫌疑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李峰紧握着手枪,食指放在扳机上。李峰对自己的射击很有信心,二十五米内指哪打哪。但恐惧和紧张仍徘徊在心头,李峰将手枪握得越来越紧。突然,“砰!”的一声枪响,响透了整个宁静的山谷。李峰因为太过紧张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当队伍进入目标房屋,犯罪嫌疑人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酥油茶。任务失败了,干警们垂头丧气的下山了。
    李峰低着头,站在成局跟前。“这是谁的人?”成局长严肃的问道。杨队站了出来,“我们大队的。”成局长问:“我怎么没见过?”杨队说:“他是政法体制改革考入我们局的,他是来实习的。”局长暴怒,“什么?你竟然让一个实习生来参加武装抓捕?你脑子糊涂了吗?明天下班前,交五千字的检讨到我这。对了,你的调令先暂时放我那儿,短时间内我不批。”局长又走到李峰跟前,气愤地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对手。你今天差一点要了我们二十多个干警的命!”
    高原的夜晚如此美丽,抬头仰望天空,一颗流星从夜空划过。这一晚,对于李峰来说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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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峰怎么也想不到,信心满满的实习生活居然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开始。马洪贵更看不起李峰了,他说:“你记好了,你不是来旅游的。你还记得在车上和你打的那个赌吗?还有六天,六天内你肯定会回家。”只有王维博说着安慰的话:“小兄弟,没事!第一次执行任务出些差错是难免的嘛,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别多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这一夜,李峰没有睡觉。他拿出稿纸,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明,唰唰的在稿纸上写着什么。第二天早上,所有的人都起床准备上班了,只有李峰还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杨队在门外喊了一声,“李峰,起床了!”李峰却没有丝毫动静。杨队走到李峰床前,一把拉开了他的被子。李峰睡得很香,他的脸下压着一叠稿纸,杨队拿到手上一看,原来是检讨书。整整十页的检讨书后,落款是杨队的名字。杨队叹了口气,但还是笑了。
每天下午,特巡警大队都会进行10公斤负重跑,五公里,风雨无阻。海拔三千多米,这不是儿戏,结束训练后,所有人的头都像要爆炸了一样,满嘴都是血腥味。
到达新龙的第四天,李峰终于挺不住了。强烈的高原反应,几乎让他动弹不得。王维博买来了红景天,却没有丝毫减缓剧烈的头痛。没有食欲,所以没有力气,吃进去的一股脑的都吐了出来。大队长杨全宝送来了高原“饮料” 酥油茶。李峰一饮而尽,淳香可口,精神顿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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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这是特巡警大队的警训。
午后的高原小城笼罩在一片和煦的阳光中。蓝天下,几朵白云轻轻的飘动着。如果你要问高原人生活在哪里?他们会拂一拂衣袖,淡淡的告诉你:我们生活在云里。但这天的午后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一名三十多岁身穿黑色夹克的男子静静的站在雅砻江畔,眼神木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男子的脚下有十多个烟头。
县中心小学的孩子们踏着正午的太阳三三两两的往学校走,他们从横跨在雅砻江之上的大桥上走过,尔后会路过位于桥头的特巡警大队。孩子们会用藏语或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给值班的干警问声好,他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王维博的跟前摆放着一本藏语教材,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喜欢泡一杯茶,看看书。语言是人与人交流的重要工具,可是这群从内地考过来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一个懂藏语。为了今后更好的开展群众工作,王维博想通过自学掌握日常的康巴藏语。
李峰坐在电话机旁,认真的看着《刑法》。
那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独自走进了县中心小学,守门的大爷以为他是哪位学生的家长或是新来的老师,所以并没有要求他登记。守门的大爷甚至心想: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投身藏区教育事业,孩子们有希望了。
穿黑夹克的男人穿过有些袖珍的操场,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位于教学楼三楼的四年级二班的同学们正在上外语课,对于这些孩子来讲,学习是最幸福的事。

“Ok, What's the weather like today?”每次上英语课,王老师总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一个扎马尾辫,脸蛋红得像个苹果一样的藏族女孩站了起来,带着腼腆的微笑,“Today is sunny!i am so happy!”
突然,教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老师打开门,敲门的正是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
王老师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疑惑的问:“您是?”
男人没有说话,径直走上了讲台,用平和的语速来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自我表白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黑色夹克的拉链:“我身上有炸药,都给我老实点,不许乱动!”说着,男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自制的火药枪。
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哪见过这般场面,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动弹。王老师偷偷的掏出手机,在手机键盘上按下110三个数字。黑夹克男子一把夺过了手机,看了看还没有拨出的号码,一阵冷笑,然后出人意料的按下了拨号键。几秒钟后,电话通了,“这里是新龙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请讲?”黑夹克男子告诉对方,“我身上捆满了炸弹,现在在中心小学,请你们马上过来。”男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环顾鸦雀无声的教室,“谁是扎西措?”没有人回答他。
男子又提高了音量,“谁是扎西措?!”教室里依旧一片死寂。黑夹克男子怒了,近乎疯狂的叫喊:“谁是扎西措?谁是?!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同归于尽!”话毕,教室最后排的一个小女孩哆嗦着站了起来……
接到劫持者的“报警”后,全副武装的特巡警大队的干警们在局长的带领下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公安局局长任现场总指挥。在整队完毕后,局长开始部署解救人质的方案:“要千方百计稳定劫持者的情绪,在不惊动劫持者的情况下秘密疏散上课学生,并设法将劫持者诱至空旷的安全地带以便处置。”
这时,县中心小学有2000多名学生正在上课,如果黑夹克男子引爆身上的炸药,后果不堪设想。公安局局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派遣精干特警潜入教学楼,“各班学生立即停止上课,分批撤离,千万不要惊动劫持者。”
随后,局长确立了三套解救方案:“第一套,说服教育,现场感化劫持者;第二套,设法靠近,生擒制服劫持者;第三套,如果人质安全受到威胁,果断击毙劫持者。”
七月,是高原最美的季节。云淡风清的日子,四处都可以闻到沁人心肺的藏香。但这个午后,注定了将与众不同。校外围观的群众和闻讯而来,焦急等待的家长越来越多,大队长交给了李峰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守住大门!
教学楼内的学生们沉重、冷静的转移者,但四年级一班与劫持者所在的二班一墙之隔,学生转移必须经过二班。为了不惊动劫持者,局长要求四年级一班继续上课。
大队长杨全宝率领特巡警大队的干警来到四年级二班的教室外,试图与劫持者进行沟通,大队长用藏语问道:“小伙子,你这样做为个啥?你有什么要求,你说出来,我们都答应你!”
黑夹克男子大声吼道:“我没有要求。你们都给我走。”
大队长杨全宝从警十多年,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劫持人质案,但凡这样的案件,只要劫持者提要求,一切都好办。可是这次,对方居然说没有要求。
杨全宝尽量放缓语速:“我们是警察,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不是来害你的。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办到。”黑夹克听了大队长的话,语气缓和了不少,“我被骗了,我被骗了,我好没用……”
杨全宝一听,顿时觉得又有了希望。“你被谁骗了?你被骗了就应该报警啊。这么多年来,我们公安机关不知破获了多少大案要案。你这点事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说说看,到底是这么回事?”
黑夹克嘴唇微动,“我辛辛苦苦挖的虫草,被人骗走了,给我假钱……我这么没用,我这么活啊……”男人断断续续的诉说着,带着哭腔。
杨全宝听明白了,原来这个男人被人骗了,而被劫持的这个女孩,正是骗他虫草那人的女儿。
杨全宝一边通过对讲机将此情况汇报给了局长,一边用藏语安慰道:“兄弟,不要急,我代表公安机关向你保证,一定帮你讲骗你虫草那人给抓起来,讲你的钱要回来。你把枪放下,这点小事我们一定帮你解决。”
黑夹克男子却依旧一意孤行,不听任何劝导,更不许民警靠近:“你们走,走,走!不然我引爆炸弹了。”为了平稳劫持者的情绪,局长要求除大队长和两位民警留作观察外,其他人立即撤离。
时光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场的所有参战干警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家都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危险。聪明的黑夹克拉上了四年级二班教室的窗帘,狙击手无法行动。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迎来了机会:黑夹克将人质带到了学校的操场,并将女孩捆绑在操场的一棵树上后,一手握起爆器按钮,一手将自制的火药枪顶在女孩的太阳穴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局长命令各方位的狙击手立刻调整位置,为射击做好准备。但经过仔细观察,却发现现场并不具备使用武力的必要条件:首先,劫持者站在人质身后,人质的头顶位于劫持者的鼻子,如果从背后射击,击中劫持者的同时也极大可能击中人质,造成两败俱伤;如果从正面射击又容易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此时,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太阳,整个县城都阴沉了下来。由于光线不好,狙击手无法保证射击的准确度。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局长决定利用谈判创造条件。学校外聚集着焦急的家长,他们密切的关注着现场的一切。“小伙子,小女孩是无辜的,我来换她作人质好不好?”黑夹克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堂堂一个公安局局长竟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小女孩的生命。但就当局长准备继续前行时,黑夹克开始大声怒吼:“不许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劫持者的枪口紧紧的对着小女孩的头部。
局长停下了脚步,脱下了防弹衣,尔后将枪扔在了地上。局长一脸平静的说,“小伙子,你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黑夹克问,“你能救我?这么救?”
局长说,“我现在与你,与人质在一起,我们三人的生死也连在了一起,救不了你,救不了人质,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局长意味深长的说,“小伙子,这样做,何必呢?”局长指了指不远处,“看,骗你虫草的扎西索朗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你的虫草我们也找到了。”黑夹克有些动摇,举枪的手微微晃动着,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但几秒钟后,他又暴躁了起来,“不,我一放下枪,你们的狙击手就会打死我。不,我不信你们,走开,走开!”
局长和黑夹克短暂了对视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可惜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即将失去自己的父亲,一个慈祥的老母亲即将失去自己的儿子,一个贤惠的妻子即将失去自己的丈夫……”
不远处,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眼含着泪水,叫了一声:“阿爸……”
黑夹克扔掉了手中的火药枪,呆呆的站在原地。这个时候,狙击手只需轻轻的扣动扳机便可结束掉他的生命,但局长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杨全宝和几名干警早已偷偷的接近了黑夹克的身后,一个猛扑,将他按到在地。人质和劫持者均毫发无伤。
经爆破专家现场验证,黑夹克身上的10公斤炸药全是真家伙……
不战而屈人之兵。阳关穿过乌云,再次撒向了这座高原小城。当地老百姓经久不息的掌声,久久的回荡在李峰的耳边。暮色下的新龙像一位静穆、虔诚的信徒,远离喧嚣,宁静而又祥和。灿烂的夕阳把这个县城都染成了金黄……


八月初的一个傍晚,李峰和特巡警大队的兄弟们一起外出巡逻。寨子深处,炊烟袅袅。当车行驶到一个寨子前,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从家里跑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警车。大队长皱起了眉头,“有情况,快下车。”
老人走到杨全宝跟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不停的说着“卡卓卡卓。”这是藏语里谢谢的意思。
老人说,自从有个了特巡警大队,寨子里再也没掉过东西,他是替所有乡亲来感谢警察的。
回去的路上,杨全宝笑了,眼眶却又有些湿润。杨全宝无奈的说,“我们保护了百姓,却保护不了自己远在他乡的妻儿。”
草原已经绿透了,当一阵风掠过旷野,星星点点的格桑花轻轻的摇曳着……高原的夜空是蓝色的,像深海一样透明,泛着纯净,缠绕着月亮铺排到整个天际。圣洁的月光拂过道路两旁那一片又一片正在成熟的青稞地。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全宝会独自坐在雅砻江畔,伴着哗哗的流水声,他会唱一首酒歌,思念随着风,飘向了远方。

5
    王维博骑着警用摩托,带着李峰外出巡逻。沐浴着高原的阳光,欣赏着这座小城的美景,李峰开心极了。“小李,新龙美吧?”王维博问到。“嗯!美,太美了,像画一样!”李峰吹着高原的风,一种既温暖又凉爽的感觉。“是啊,这里实在是太美了!特别是每年夏天,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到这里来旅游。”王维博冲着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夫妇挥挥手,对方也以此回敬。“但我们是警察,高原的稳定和安康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李峰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哥,你认识朱兴虎吗?”风有些大,王维博没有听清楚,“谁啊?你再说一次。”李峰将嘴巴凑到王维博耳朵前,“朱兴虎!”摩托车突然一个急刹,“朱兴虎”这三个字似乎触动了王维博的什么。他沉默了,低着头,尔后骑着摩托一路狂奔。李峰从王维博的摩托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他的眼圈红红的。
    一个女人走进特巡警大队,她说她要报案。这个女人有些面熟,但李峰还是记不起来在哪见过。女人说自己的丈夫失踪了,她是来找自己的男人的。李峰拿出一张报案登记表,“你的丈夫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五年前。”女人回答道。“我们结婚的第二天,他就失踪了,孩子已经五岁了,可是连他爸爸的面都没见过。”李峰认真的记着女人说的每一句话,“你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去他单位找过没有?”李峰问到。女人说:“他是警察。”李峰一听,有些惊讶。“他叫什么名字?”“杨全宝!”女人回答道。啊?!那不就是杨队吗?“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要不然,他怎么会有家不回!”女人说道。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杨队已经悄悄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和他结婚后,我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一个女人,什么事都要我自己去做,特别是怀上孩子后,虽然有老人的照顾,但我最需要的还是他。每天夜里,我都躲在被窝里哭。孩子生下来后,我是又当爹,又当娘,孩子半夜里总会哭几次,我几乎没有睡上一个好觉。后来,女儿长大了,每天一从幼儿园回来,就会问我‘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就对她说,快了,快了,就快要回来了。他五年没回家了,女儿都五岁了??????”杨队站在那个女人的身后,抹着眼泪,他喊了一声,“老婆!”女人缓缓转过身,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女人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递给了杨队,“老杨,咱们离婚吧!”杨队接过离婚协议书,嘴巴张得很大,“老婆,五年来我亏欠你的太多太多了,我会用后半生好好报答你的,老婆,我不能和你离婚,我爱你和我们女儿!”杨队正说着,突然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跑了进来,拉着杨队的手,“爸爸,我回来了!我考了双百!”女人一阵冷笑,“老杨,不错啊!有出息了!五年不见,儿子都有了。嗯,很好!”女人说完,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向屋外跑去。杨队紧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老婆,听我解释。”女人转过身,“放开我,不然我马上跳雅砻江。”
    女人走了,但她并没有离开新龙。女人这次上高原,并不是来找丈夫离婚的,准备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是女人随便在网上下载的,协议书的最后一页,是女人写给男人的一封信,信里诉说着女人对丈夫的思念以及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女人是爱丈夫的,她利用父亲的关系为男人办好了调动,只要丈夫这边的公安局长签一个字,丈夫就可以立即回到成都。可是女人万万没有想不到自己苦苦等待了五年的男人,居然背叛了自己,还有了一个孩子。女人在雅砻江边找了一家旅店,她决定全部搞清楚后再走。
    夜幕降临,闪烁的繁星让新龙变成了童话世界,皎皎明月照在雅砻江上,江水奔腾,却带不走那轮小小的月亮。“立正,稍息,立正!”在特巡警大队前,杨队整队完毕后,他带领着五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上街步巡。李峰跟在杨队身后,他觉得威风极了,路旁的群众望着这群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在形势复杂、民风彪悍的藏区,气魄和力量是必备的。王维博在身后轻声说道:“李峰,气质,注意气质!”李峰不由的挺直了背。这个时候,李峰不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这个国家的形象。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天晴,还是下雨,有人民群众的地方,就有特巡警们身影。这座高原小城,正因为有了他们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巡逻,才有了藏区的稳定与繁荣。
    高原的夜是美丽的,更是孤独的。不值夜班的时候,特巡警大队的兄弟们会在网络的世界里消磨时光。丁刚是一个老高原警察,妻子和可爱的儿子都在成都,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他们交流的方式就是网络。丁刚登上QQ号,找到了自己妻子的头像,点开了语音视频。几秒钟后,电脑的显示器上出现了妻子和儿子的样子。“可可,看见爸爸了吗?可可快叫爸爸,快亲爸爸一下。”丁刚对着电脑的话筒说着。视频里的小男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乖巧极了。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爸爸”,然后将红红的小嘴凑到摄像头前,表示亲了一下。丁刚看到视频里活泼可爱的儿子,幸福的笑了。“乖可可,爸爸现在要和妈妈说话,你自己去一边玩,好吗?待会儿爸爸给你讲故事。”“好!”儿子将这个字拉得特别的长。妻子坐在了电脑前,“老婆,我想死你!”丁刚肉麻的说道。“哎,老夫老妻了,就别这么肉麻了。”妻子淡淡的说。“我真的好想你,每天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丁刚说着还发出了一个“吻”的表情。妻子在网络那头捂着嘴在笑。“去你的!”消息后面,还有一个害羞的表情。丁刚问到:“儿子在哪儿?”妻子说:“在客厅里看动画片,你想干嘛?”丁刚一脸坏笑:“你说干嘛,快锁上门,我等着。”妻子转身关上了门,几分钟后换上了半透明的性感内衣。视频里的妻子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老婆,我真的好想你。”丁刚坏坏的笑没了,一脸的惆怅。“我也想你。”妻子说。“有时间我就回来陪你。”丁刚说。妻子问:“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我想让你陪可可去看世博会。”丁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特巡警大队的中队长,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下个月吧!下个月不忙就回来。”妻子对丁刚的回答有些失望,“下个月,好,我就看你下个月回不回来,我可给可可说了,对我你可以不守信,但对儿子一定要守信。”儿子躺在床上,在丁刚的故事中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6
娜姆送给李峰的那根彩色腰带静静地躺在他的枕头旁。每天夜里,忙碌了一天的李峰疲惫的躺在床上,一阵风吹来,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藏香。娜姆翩翩起舞的样子又浮现在李峰的脑海,他想娜姆了。
高原的夜晚是孤独的,七月的拉日马草原似乎总是被圣洁的月光照着,那些飘蔓的五颜六色的经幡间掠过的风,总能拂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

    安达寨的月亮和新龙的一样明亮。在月光下,娜姆读着李峰写给自己的信。
    娜姆:
    安达寨的月亮是否明亮如初?两年前的那个早晨,当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还没睁开眼,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藏香。在安达寨的日子是快乐的,因为有了小木屋的温馨,因为有了阳光的温暖,更因为有了你,娜姆。
    草原是古老的,草原是雄浑的。草原上的约定,你还记得吗?每次与你擦肩而过,我沉默着,你也沉默着。我想和你说话,我有很多话想给你说,但是我放弃了,因为你的男朋友是我最好的兄弟。我选择了沉默,即使如此深爱着你。
    你消失后不久,我就和美琪分手了。生活就是这样残酷而又现实,三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对与错。你的手机打不通了,后来变成了空号,我以为你从我的世界消失了,直到在警校再次遇见你。
    你变了,穿上警服的你、短发的你比过去更漂亮了;你没有变,从我身旁走过,仍能闻到你身上那股藏香。
    在警校的最后一天,我才从乔歌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你一直在原地,不曾离开。
    李峰
   

静夜,这座高原小城有微弱的风。
    杨队的妻子决定将调查进行到底,她换上了朴素的衣裳,还到理发店里,将长发剪掉。剪头发的时候,女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哭了。她觉得这五年自己老了很多,心里憋着许多的委屈。女人还买了一幅墨镜,来增加自己的隐蔽性。她要给自己一个结果,为了自己的幸福。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杨队来到了措长小学门口,几分钟后,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嘴里喊着爸爸。女人躲在一棵大树背后,用随身带的数码相机将这一切拍了下来。杨队接到孩子后,向山上走去。步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前。杨队敲开门,他和小男孩都进了屋。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年轻,漂亮。
    第二天一大早,杨队的妻子就坐在了县公安局的大门口。门卫问女人找谁,女人说我找局长,门卫问女人找局长干嘛,女人说我要举报你们公安局民警的生活作风问题。女人满脸浮肿,眼睛里有许多血丝。八点五十分,局长走进公安局大楼,门卫对女人说,他就是局长。女人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请进!”局长正在泡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局长的办公桌上。局长抬起头,发现是个陌生的女人,“请问,您是?”女人说:“我是来举报杨全宝同志的生活作风问题的。”局长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请坐,慢慢说。”局长为女人倒了一杯水,“你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女人还没开口,就哭了起来。局长递给女人一张卫生纸,“同志,请你放心!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说,一旦严实,我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女人将一摞照片放在了局长跟前,女人说:“我是杨全宝的妻子,五年前结婚,现在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他很少回家,总是说忙,就算好不容易回趟家,呆不了几天又说要走,好像单位缺不了他似的。那个时候我就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没想到连孩子都有了。哎!”局长仔细看着照片,阳光很明媚,局长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他拿起手中的手机,拨通了杨全宝的电话。
    杨全宝这个时候正在车上,他随刑警队的干警一起去乡下抓捕一个盗窃犯。按理说,这是刑警队的事,但是杨全宝精通康巴藏语,所以刑大的很多任务都要他去充当“翻译”。高原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很多乡村都没有通路。车只能开到有公路的地方,没有路的时候,只有走路或是骑马了,开三个小时的车,骑四个小时的马,再走两个小时的路,仍没有到达目的地。在电话里,局长很生气,并要求他立即到局里来,局长说,“小杨啊小杨,看你平时工作那么刻苦,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哎,你真是辜负了局里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杨队想解释,“那个孩子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局长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你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但你接送孩子的照片,还有那个女人的照片我这里都有,这都是铁的证据,抓捕回来后立即到我这里来深刻检讨,并接受最严厉的处分。”杨队还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一路上,不时又村民过来打招呼,大队长杨全宝用藏语和乡亲们熟络的交流着。杨队和刑警大队的三名干警准备步行到目的地,可是半路天空上突然飘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山谷里开始起雾。人在雾中行,似仙境般有一种缥缈的错觉。天黑了,他们决定今晚就在这过夜。放眼望去,见不到一户人家,这个时候又刮起了大风,携带的帐篷刚架好就被风吹翻。他们找了一颗大树,四个大男人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天亮了,吃一点糌粑,喝一点山泉,又继续上路了。这,就是高原警察。每次到乡下办案,他们会带上锅碗瓢盆,还会带上柴米油盐,路途遥远,干警们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这一座山到那一座山,你可以领略春夏秋冬四季的不同风光。
7
    这天上午,其他干警都出去巡逻了,特巡警大队只留下李峰在办公室里。打开窗户,灿烂的阳光撒在雅砻江面上,浮云在山间飘动,纯朴的藏民在小城里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威武的康巴汉子边走边唱。李峰拿着DV,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屋外,他将镜头对准这座高原小城的一切。他走到了大桥上,吹着河风,望着奔流而下的雅砻江,他在那一瞬间陶醉了。身后有人拍了拍李峰的肩膀,他转过身,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穿警服的男人,是中队长丁刚。“好玩吗?”丁刚笑着问。李峰关掉DV,点点头,“嗯,好玩!”“好看吗?”丁刚接着问。“好看。”李峰回答道。站在丁刚身旁的马洪贵说,“小李,你的新龙七日游就要结束了!”说完,丁刚和马洪贵走了,留下李峰一个人在原地。河风很大,一股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李峰是后来才知道,在离开特巡警大队的二十分钟里,漏接了五个报警电话。最重要的是,枪库里的三支防暴枪处于无任何人看管的状态。李峰写了一份两千字的检讨,并当着大队所有干警的面大声朗读,他还被罚洗半个月的碗。
    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突然出现在这座高原小城,这顿时成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路过的行人纷纷议论,猜测着宝马车的主人。宝马车在特巡警大队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留着平头,圆脸,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圆滚滚的汤圆。男人挺着啤酒肚,上身穿着一件Gucci牌的T恤,走起路来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男人身旁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盘着头发,化着淡妆,嘴角边上有一颗痣,笑的时候,那颗痣也会随着嘴角而上扬。女人有些微微发胖,走路走得很慢,一副尊贵的样子。女人一只手拎着李峰V的包,另一只手挽着男人。他们满脸的疲惫,步履匆匆。李峰看见了这对夫妇,他走上前去,“有什么事吗?”中年夫妇没有理会李峰,走进了大队办公室。李峰也跟了进来,关切的问那对夫妇,“你们是来报警的吗?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讲。”夫妇俩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李峰拿出了接出警登记表,然后接了两杯水,放在夫妇跟前。“姓名?”李峰问到。“我们不是来报警的,我们是来找儿子的。”男人拿起水杯,一饮而尽。“不要急,慢慢讲,您的儿子什么时候丢的?他叫什么名字?你把他的相貌特征也告诉我,最好能提供他的照片。现在的小孩子很贪玩,你们不要着急,慢慢讲。”李峰说这话的时候,刚刚巡逻完的王维博哼着小曲,走了进来。王维博看见这对中年夫妇,口中的小曲戛然而止,“爸,妈。你们怎么来啦?”那对中年夫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男人走到王维博面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王维博的左脸上留下了巴掌印,他捂着脸,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女人拉住了男人,“你这是干嘛?!”女人死死抓住男人的右手。“好好给孩子讲,行不?你坐边上去。”女人走到王维博跟前,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儿子,你瘦了,也黑了??????”女人哭了起来,王维博用手为母亲擦去眼泪,“妈,别哭。”“儿子,跟妈回去,咱不当警察了,受这罪干嘛。好不?我们为你在城东买了一套别墅,在你小时候最爱去的东湖公园旁边。我们还为你买了一辆兰博基尼跑车,这可是你读大学那阵天天嚷着要买的,现在我们都给你买了。好不?听妈话,跟我回去。”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王维博的手臂。王维博轻轻推开自己的母亲,“妈,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但你永远都是我和你爸的儿子啊。从成都到新龙,我们整整开了两天的车。以前问你这地方怎么样,你总是说,这地方好着呢,有麦当劳、肯德基,有游乐场,有水上公园,有商业广场,还有步行街。但事实呢?整个县城只有一家网吧,一条街道,一个超市,还有一个比咱后院还小的格萨尔广场。问你住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你也总说好,住的是单身公寓,吃的是营养套餐,但事实呢?十多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小屋里,每天自己烧菜做饭。我的儿,听妈一句话,咱不当警察了,跟我回家,咱要什么有什么!”女人说。王维博往后退了几步,“妈,爸,谢谢你们这么远来看我。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承认,我想过离开,到新龙的第一天,我就想过离开。的确,这里比内地落后,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洋房跑车,没有都市的繁华,更没有奢华的生活。我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孩子,我在你们的精心呵护下长大成人,你们为我创造好了一切,我不用担心吃,不用担心穿,更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我要思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花你们赚来的大把大把的钞票。但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警察。研究生毕业后,在你们的反对声中我参加了招警考试,当我第一次穿上威严的警服,我就发誓,这警服我要穿一辈子!这里,有蓝天,有草原,有雪上,更重要的是,这里有许许多多默默奉献、扎根草原、甘于寂寞的高原警察。我要和我的战友在一起。!”坐在一旁的男人听了王维博的话,突然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哎哟,好疼!哎哟,好疼!”男人满脸的痛苦。女人抱着男人,大声喊到:“快,送你爸去医院。”王维博一边拨120,一边急切的问,“爸,怎么了?”。女人挤出几滴眼泪,“你爸得了肝癌!”王维博一听,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男人被送到了县医院,医生对他做了全面的检查。看着父亲一脸的痛苦,王维博找到了医生,“我爸的肝癌到了什么程度?”医生满脸诧异,“什么肝癌?他的身体好着呢!这是体检表,你自己看看。”医生递给王维博一张体检表。王维博是学医的,他能轻而易举的读懂表上的各项检测结果。王维博坐在父亲的病床前,削着苹果。女人说话了,“孩子,你看你爸病成这样,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跟我们回去吧,多陪陪你爸。”王维博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父亲,“爸,妈,我不会跟你们回去。体检表我看过了,爸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女人站了起来,流着泪,突然跪在了王维博的跟前,“孩子,妈求求你了,跟我们回家吧!你在这里,图个啥啊?”王维博将母亲扶了起来,“爸,妈,儿子真的不能跟你们走。我是一名高原警察,高原人民需要我,高原的稳定与繁荣需要我。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汶川大地震后的一天夜里,我和大队的老高原朱兴虎一起外出步巡,一块巨石突然从路边的山上滚了下来,朱兴虎一把推开了我,自己却被砸得血肉模糊。”朱兴虎,不就是那个博客的主人吗?站在一旁的李峰顿时一切都明白了。这时,王维博的对讲机响了起来,“维博,维博,沿江北路32号有人打架,请立即出警,请立即出警!”“明白,明白!”警情就是命令,王维博和李峰转身就要走。“站住!”王维博的父亲老泪纵横,“你今天敢出这道门,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王维博背对着父亲,他比谁都清楚,断绝父子关系意味着跑车没了,别墅没了,大把大把的钞票也没了。王维博转过身,对着父亲和母亲敬了一个军礼。尔后,转身离开了。阳光下,王维博头顶上的警徽格外耀眼。
    第二天一大早,王维博的父母就离开了新龙。王维博望着渐行渐远的轿车,眼中含着泪,敬了一个礼。
8
    “快起床!有任务!”李峰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同事们忙碌的样子,他有些失落,他知道这次任务又没有他的份。王维博对中队丁刚说:“丁队,杨队下乡了,还有两个同事请了病假,咱人手不够啊!”丁刚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无意间,他的目光扫到了李峰。“李峰,一起去!”李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愣着干嘛,赶快啊!”丁刚提高了音量。
    穿戴好防弹衣和防弹头盔,领到枪,几辆警车在局长的带领下向黑暗中驶去。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去抓捕上次因为李峰而逃走的杀人恶魔。高原的夜总是这么静,抬头仰望,满天的繁星。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地点,李峰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情。“行动!”局长一声令下,各小组分头行动,他们缓缓向目标房屋靠近。房子里亮着灯,隐约看得见有个男人的身影。“李峰负责守住这个窗,其他人跟我走!”丁刚尽量压住自己的声音。李峰将自己隐藏在草丛里,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屋内的一举一动。远处的座座青山连成一片,似乎想要吞噬掉山谷里的一切。门前的小河哗哗的流淌着,夜静得有些令人害怕。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月亮被乌云遮住了脸。李峰躲在草丛里纹丝不动,雨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和鞋子。突然,李峰透过窗户看见犯罪嫌疑人用一把自制的手枪顶着马洪贵的脑袋。犯罪嫌疑人疯狂的叫喊着什么,马洪贵将枪扔在了地上。李峰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是心跳越来越快。执行任务前,局长反复强调,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开枪。但李峰管不了那么多了,罪犯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的战友,即使马洪贵看不起自己。上膛,瞄准,轻轻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后,犯罪嫌疑人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怎么又是你!”局长阴沉着脸,“我说过多少回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李峰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局长,我错了,愿打愿骂随你了。”局长高高的举起拳头,朝李峰的胸膛打了过来。李峰吓得闭上了眼睛,局长的拳头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小伙子,好样的!”局长笑着说。马洪贵给了李峰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在李峰耳边轻声说道,“好兄弟,谢谢你!”
9
   
    八月末的新龙,青稞早已收割完毕,青稞垛规矩地排列在田里。奔腾而下的雅砻江河水漫过了河滩上的丛林,它像一条巨龙一样蜿蜒着围绕着新龙县城,走向远方。格萨尔广场依然热闹非常,转经的老者、磕长头的虔诚者、小贩和背着单反相机的游客,他们用自己的视角辨别着天堂的颜色。
    夕阳落下的时候,杨队的妻子敲响了一个陌生女人的门。“你是?”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藏族女人。“我想和你谈谈。”杨队的妻子尽量保持微笑,“杨全宝,你该认识吧?”妻子问到。“杨警官?我当然认识,您是?”藏族女人问到。“我是他的妻子。”妻子说道。“原来是嫂子啊,稀客,稀客!快到屋里来坐。”藏族女人热情的说。“不坐了,我说完就走。你认识杨全宝多久了?”妻子在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我认识杨警官五年了。”藏族女人笑着回答道。妻子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你知道他有老婆,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吗?”藏族女人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女人依旧保持着微笑。“啪!”妻子给了藏族女人一记耳光。藏族女人惊呆了,她用手捂住半边脸,眼圈红红的。“你知道他有老婆,他有女儿,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你们居然还有了孩子,你还要不要脸?”妻子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她坐上了开往康定的客车。她想回家了,新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伤心之地。车还没有开,妻子望着奔流而下的雅砻江,泪水又落了下来。妻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杨全宝。妻子压掉了电话,老杨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手机又响了起来,依然是杨全宝的号码。妻子这回没有压掉电话,她选择了不接。手机响了很久,当铃声戛然而止,妻子的心突然感到有些失落。客车缓缓开动,妻子的眼皮跳个不停,她隐隐的感到一丝不祥,拿起手机,给老杨回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不是老杨,而是中队长丁刚。“嫂子,你在哪?老杨出事了!快到县医院来一趟!”杨全宝一行在执行完抓捕任务后的归途中可遇到了车祸,老杨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女人对丁刚说:“他出事了关我什么事!”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望着绵绵青山,妻子越哭越厉害。“师傅,停一下!”
妻子在县医院见到了杨全宝。老杨满脸是血,头上缠着绷带,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杨全宝的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身旁站着特巡警大队的民警。妻子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抱着老杨,痛哭了起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站在一旁的李峰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老杨啊老杨,你咋这么狠心!丢下我和女儿不管,自己先走了,我们怎么活啊!老杨,还记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吗?你有一辆自行车,每到周末你都骑着自行车带我到郊外玩。你还记得我二十岁生日吗?你家里穷,为了给我买生日蛋糕,你每天只吃一顿饭,那个时候你还在念警校,训练量很大。有一天,你晕倒在训练场上,牙都摔掉一颗。我生日那天,你捧着一个生日蛋糕出现在我的面前,看着瘦了一大圈的你,我抱着你哭了。我发誓,这辈子就跟定你了。后来,你上了高原,女儿出生那天,我望着她好久好久,她简直就是你的翻版,那眼睛,那眉毛,那小嘴??????我发誓我要照顾好她,给她最好的教育,给她最好的生活。看到她,就像你在我身边。老杨,你醒醒,女儿需要你,我也需要你。老杨,我不跟你离婚了!”妻子趴在杨全宝的胸膛上,泣不成声。老杨睁开了眼,“你这是干嘛啊?”妻子发现男人没有死,她站了起来,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拿起放在病床上的手提包,想要离开。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妻子发现,女人就是那个藏族姑娘。杨全宝看见他们,努力坐起来,“你们怎么来啦?”藏族姑娘说,“我们是来给您送喜帖的。”一旁的妻子一惊,请帖?什么请帖?杨全宝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祝贺,祝贺!老杨在这里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这时,四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小孩子手捧着一大把格桑花,大声喊着“爸爸”跑到杨全宝床前。妻子满脸诧异,“老杨,这是咋回事?”杨全宝对孩子们说,“叫妈妈!”四个孩子来到妻子跟前,喊了一声“妈妈”。妻子有些不知所措,“老杨,这到底是咋回事?”躺在病床上的杨全宝笑了,“那个扎马尾的小女孩叫扎西珠,父母早逝,从小跟着爷爷长大;那个皮肤黑黑,有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叫益西娜姆,也是一个孤儿;那个男孩叫扎依,也就是你认为的我的儿子,他父亲死得早,母亲改了嫁,年迈的爷爷靠放养十多只羊维持生计,饭都吃不饱,更不要说上学念书了。后来,我知道了扎依的事,给他联系好了学校,学校为他免去了学杂费。小扎依家很远,他每天就住小张姐姐的家。”杨全宝指了指那藏族姑娘,“原来是这样!”妻子后悔莫及。杨全宝接着说:“第一次见到扎依的时候,他身上穿着一件大得可以当裙子的上衣,忧郁的眼神,呆滞的表情让我很痛心,于是我就决定当起他的代理爸爸,我每个月给他们200元生活费,小张姐姐的家在西藏林芝,是在新龙来支教的大学生,小张姐姐照顾他们的生活,帮他们补习功课。所以,这些孩子叫我爸爸,叫小张姐姐妈妈。”妻子走到小张姐姐跟前,说了声对不起。小张姐姐将一份喜帖递给了她,“嫂子,记得和杨警官一起来参加我的婚礼哦。”四个孩子簇拥在妻子面前,扎依将一支艳丽的格桑花递给了她。妻子笑了,她蹲下身来,紧紧地拥抱着四个孩子。
所有干警的脸上都写着笑容,笑容背后却隐藏着无边的苍茫。这是一种职业所具有的高尚。
辽阔的高原上,他们共同坚守着一份职业,更坚守着一份信仰。
10
    拉日马是草原的天堂。一条土石路将拉日马草原一分为二,偶尔会有两三牧骑从草原深处踽踽走来。草原的边际,是相伴守望的雪山。李峰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着,阳光下,草原上印着青春的足迹。心连心艺术团走进新龙大型文艺活动在拉日马草原上举行,李峰站在舞台边上,负责活动的正常进行和演员们的安保。李峰手握着DV,他当然不愿错过和名人们零距离接触的机会。舞台上,歌手和演员们载歌载舞;舞台下,身着盛装的藏族同胞热情奔放。“今年是咱们甘孜藏族自治州建州六十周年的盛典。六十年来,全州各族同胞团结一心,在伟大的中国GCD(泛指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建立共产主义社会为目标的工人党。)的领导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甘孜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民族团结、人民群众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下面有请著名演员美琪为大家演唱《我和草原有个约定》。”李峰将DV放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是美琪。
    美琪穿着一件白色体恤和一条紧身牛仔裤。她将头发高高盘起,合着优美的旋律,美妙的歌声传了出来:“总想看看你的笑脸,总想听听你的声音,总想住住你的毡房,总想举举你的酒樽,我和草原有个约定,相约去寻找共同的根,如今踏上这归乡的路,走进了阳光迎来了春。”
    娜姆看了李峰写给她的信,误会在瞬间灰飞烟灭。这天一大早,娜姆赶到了拉日马大草原。在人群中,娜姆一眼就找到了李峰。两年来,李峰的身影常常在娜姆眼前浮现。朝思暮想的男人就在眼前,娜姆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想要给他一个热吻。
    舞台上的美琪无意间瞥见了台下的李峰,那美妙的歌声在瞬间戛然而止。自己苦苦寻找的爱人居然会在这里出现,美琪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李峰说了。这个时候的美琪因为一部《卓玛》红遍了大江南北,她早就已经蹬掉刘百,自己远走高飞。刘百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张跳板罢了。现在的美琪有钱了,从前的那张中国地图早就扔了,她买了一张世界地图挂在自己的别墅里,她的梦想是周游世界。她深爱着李峰,她想和李峰一起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她曾经四处寻找过李峰,却无果。眼前的李峰比以前黑了,比过去壮实了,身着人民警察制服的他帅气逼人。美琪想对他说:“李峰,我们有钱了,我们可以买大房子了,你也可以有宝马跑车了”美琪扔下话筒,快步跑到李峰跟前,面带微笑,给了他一个拥抱,给了他一个热吻。
    李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俩人深情的吻着,满心欢喜的娜姆看到了这一切,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大喊一声“李峰”,尔后向远方跑去。李峰在那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推开美琪,向着娜姆的方向追去。
    拉日马草原上的雄鹰鸣着嘹亮的啸,蔚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阳光有些刺眼,远处的雪山迎着光,折射出美妙的色彩。美琪突然觉得天昏地转,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娜姆一路飞奔,泪水落在了美丽的拉日马大草原上。她想要逃离,脑海里却依然是李峰的身影。草原是美丽的,现实的,又是残酷的,她闭上了双眼,脚步却没有停止。深呼吸,她闻到一股草原的芳香。她不知不觉的跑到了公路上,一辆大卡车奔驰而来,将娜姆撞得很远。娜姆缓缓睁开了眼睛,天空好蓝好蓝。
    一辆救护车向医院奔驰而去,李峰左手牵着娜姆的手,李峰的右手牵着美琪的手。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曾经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现在的爱人。

娜姆和美琪被同时推进了手术室。虽然医生全力抢救,但娜姆还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娜姆的灵堂被李峰布置得很浪漫,遗像两旁是两捧红色的玫瑰。冰棺上,李峰用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花瓣拼成了“I LOVE YOU”的字样。乔歌来了,他告诉李峰,娜姆脸上的刀疤是一个为了抢《卓玛》的女主角的女人派人干的。王维博告诉李峰,朱兴虎的遗愿是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一名高原警察,娜姆其实就是老朱的女儿。
    娜姆追悼会那天,高原依然有很好的阳光,苍鹰在蔚蓝的天空上自由飞翔。身着警服的李峰面带微笑,最后三天,他每天都陪在娜姆身边,给她说话,给她唱歌。今天是娜姆上路的日子,李峰在娜姆耳边轻轻说道:“娜姆,你永远是我最美丽的新娘。”躺在冰棺里的娜姆穿着美丽的婚纱,李峰请化妆师为娜姆化最美丽的妆,他还请来摄影师为他和娜姆拍摄了结婚照。追悼会上,没有哀乐,取而代之的是喜气洋洋的婚礼进行曲。
    美琪哭得最厉害,因为她的身体里装着娜姆的心脏。那天,在手术室里,感到自己已经快不行的娜姆对正在为美琪的心脏移植供体而焦急的医生说:“用我的吧!”美琪患有严重的心脏瓣膜病,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心脏移植。
    “李峰,你是否愿意娶娜姆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李峰说。
    “娜姆,你是否愿意嫁给李峰作为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娜姆静静的躺在冰棺里,永远也不会再说话了。她那百灵鸟般的歌声会在天堂吟唱。
    李峰为娜姆带上了婚戒,尔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婚礼上,李峰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悲痛,看到亲朋好友都在为他们流泪,他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
    娜姆就要走了,突然之间有人大声的喊了一句:“向我们英雄的高原警察敬礼!”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齐刷刷的向躺在冰棺里的娜姆致以了最崇高的军礼。在场的藏族同胞突然整齐的跪了下来,朝着苍天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着,“呀咕嘟,呀咕嘟!金珠玛米呀咕嘟。”尔后,他们整齐的转响了自己手中的经轮,嘴中念诵着为逝者超度的经文。
高原上,那美丽的格桑花盛开着,一股沁人心肺的藏香扑鼻而来。
美丽的拉日马草原,辽阔得看不见边际。牧人骑着骏马,飞奔着,他们自豪的吆喝着,那渊远苍凉的低吼回旋在辽阔的草原上。
一辆救护车向医院奔驰而去,李峰左手牵着娜姆的手,李峰的右手牵着美琪的手。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曾经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现在的爱人。
    娜姆和美琪被同时推进了手术室。虽然医生全力抢救,但娜姆还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娜姆的灵堂被李峰布置得很浪漫,遗像两旁是两捧红色的玫瑰。冰棺上,李峰用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花瓣拼成了“I LOVE YOU”的字样。乔歌来了,他告诉李峰,娜姆脸上的刀疤是一个为了抢《卓玛》的女主角的女人派人gan的。王维博告诉李峰,朱兴虎的遗愿是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一名高原警察,娜姆其实就是老朱的女儿。
    娜姆追悼会那天,高原依然有很好的阳光,苍鹰在蔚蓝的天空上自由飞翔。身着警服的李峰面带微笑,最后三天,他每天都陪在娜姆身边,给她说话,给她唱歌。今天是娜姆上路的日子,李峰在娜姆耳边轻轻说道:“娜姆,你永远是我最美丽的新娘。”躺在冰棺里的娜姆穿着美丽的婚纱,李峰请化妆师为娜姆化最美丽的妆,他还请来摄影师为他和娜姆拍摄了结婚照。追悼会上,没有哀乐,取而代之的是喜气洋洋的婚礼进行曲。
    美琪哭得最厉害,因为她的身体里装着娜姆的心脏。那天,在手术室里,感到自己已经快不行的娜姆对正在为美琪的心脏移植供体而焦急的医生说:“用我的吧!”美琪患有严重的心脏瓣膜病,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心脏移植。
    “李峰,你是否愿意娶娜姆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李峰说。
    “娜姆,你是否愿意嫁给李峰作为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娜姆静静的躺在冰棺里,永远也不会再说话了。她那百灵鸟般的歌声会在天堂yin唱。
    李峰为娜姆带上了婚戒,尔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婚礼上,李峰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悲痛,看到亲朋好友都在为他们流泪,他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
    娜姆就要走了,突然之间有人大声的喊了一句:“向我们英雄的高原警察敬礼!”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齐刷刷的向躺在冰棺里的娜姆致以了最崇高的军礼。在场的藏族同胞突然整齐的跪了下来,朝着苍天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着,“呀咕嘟,呀咕嘟!金珠玛米呀咕嘟。”尔后,他们整齐的转响了自己手中的经轮,嘴中念诵着为逝者超度的经文。
高原上,那美丽的格桑花盛开着,一股沁人心肺的藏香扑鼻而来。
美丽的拉日马草原,辽阔得看不见边际。牧人骑着骏马,飞奔着,他们自豪的吆喝着,那渊远苍凉的低吼回旋在辽阔的草原上。
娜姆和美琪被同时推进了手术室。虽然医生全力抢救,但娜姆还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娜姆的灵堂被李峰布置得很浪漫,遗像两旁是两捧红色的玫瑰。冰棺上,李峰用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花瓣拼成了“I LOVE YOU”的字样。乔歌来了,他告诉李峰,娜姆脸上的刀疤是一个为了抢《卓玛》的女主角的女人派人干的。王维博告诉李峰,朱兴虎的遗愿是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一名高原警察,娜姆其实就是老朱的女儿。
    娜姆追悼会那天,高原依然有很好的阳光,苍鹰在蔚蓝的天空上自由飞翔。身着警服的李峰面带微笑,最后三天,他每天都陪在娜姆身边,给她说话,给她唱歌。今天是娜姆上路的日子,李峰在娜姆耳边轻轻说道:“娜姆,你永远是我最美丽的新娘。”躺在冰棺里的娜姆穿着美丽的婚纱,李峰请化妆师为娜姆化最美丽的妆,他还请来摄影师为他和娜姆拍摄了结婚照。追悼会上,没有哀乐,取而代之的是喜气洋洋的婚礼进行曲。
    美琪哭得最厉害,因为她的身体里装着娜姆的心脏。那天,在手术室里,感到自己已经快不行的娜姆对正在为美琪的心脏移植供体而焦急的医生说:“用我的吧!”美琪患有严重的心脏瓣膜病,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心脏移植。
    “李峰,你是否愿意娶娜姆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李峰说。
    “娜姆,你是否愿意嫁给李峰作为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娜姆静静的躺在冰棺里,永远也不会再说话了。她那百灵鸟般的歌声会在天堂吟唱。
    李峰为娜姆带上了婚戒,尔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婚礼上,李峰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悲痛,看到亲朋好友都在为他们流泪,他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
李峰为娜姆带上了婚戒,尔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婚礼上,李峰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悲痛,看到亲朋好友都在为他们流泪,他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
    娜姆就要走了,突然之间有人大声的喊了一句:“向我们英雄的高原警察敬礼!”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齐刷刷的向躺在冰棺里的娜姆致以了最崇高的军礼。在场的藏族同胞突然整齐的跪了下来,朝着苍天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着,“呀咕嘟,呀咕嘟!金珠玛米呀咕嘟。”尔后,他们整齐的转响了自己手中的经轮,嘴中念诵着为逝者超度的经文。
高原上,那美丽的格桑花盛开着,一股沁人心肺的藏香扑鼻而来。
美丽的拉日马草原,辽阔得看不见边际。牧人骑着骏马,飞奔着,他们自豪的吆喝着,那渊远苍凉的低吼回旋在辽阔的草原上。
李峰为娜姆带上了婚戒,尔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婚礼上,李峰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悲痛,看到亲朋好友都在为他们流泪,他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
    娜姆就要走了,突然之间有人大声的喊了一句:“向我们英雄的高原警察敬礼!”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齐刷刷的向躺在冰棺里的娜姆致以了最崇高的军礼。在场的藏族同胞突然整齐的跪了下来,朝着苍天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着,“呀咕嘟,呀咕嘟!金珠玛米呀咕嘟。”尔后,他们整齐的转响了自己手中的经轮,嘴中念诵着为逝者超度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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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峰为娜姆带上了婚戒,尔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婚礼上,李峰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悲痛,看到亲朋好友都在为他们流泪,他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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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8 21:50: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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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姆送给李峰的那根彩色腰带静静地躺在他的枕头旁。每天夜里,忙碌了一天的李峰疲惫的躺在床上,一阵风吹来,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藏香。娜姆翩翩起舞的样子又浮现在李峰的脑海,他想娜姆了。
高原的夜晚是孤独的,七月的拉日马草原似乎总是被圣洁的月光照着,那些飘蔓的五颜六色的经幡间掠过的风,总能拂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

    安达寨的月亮和新龙的一样明亮。在月光下,娜姆读着李峰写给自己的信。
    娜姆:
    安达寨的月亮是否明亮如初?两年前的那个早晨,当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还没睁开眼,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藏香。在安达寨的日子是快乐的,因为有了小木屋的温馨,因为有了阳光的温暖,更因为有了你,娜姆。
    草原是古老的,草原是雄浑的。草原上的约定,你还记得吗?每次与你擦肩而过,我沉默着,你也沉默着。我想和你说话,我有很多话想给你说,但是我放弃了,因为你的男朋友是我最好的兄弟。我选择了沉默,即使如此深爱着你。
    你消失后不久,我就和美琪分手了。生活就是这样残酷而又现实,三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对与错。你的手机打不通了,后来变成了空号,我以为你从我的世界消失了,直到在警校再次遇见你。
    你变了,穿上警服的你、短发的你比过去更漂亮了;你没有变,从我身旁走过,仍能闻到你身上那股藏香。
    在警校的最后一天,我才从乔歌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你一直在原地,不曾离开。
    李峰
   

静夜,这座高原小城有微弱的风。
    杨队的妻子决定将调查进行到底,她换上了朴素的衣裳,还到理发店里,将长发剪掉。剪头发的时候,女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哭了。她觉得这五年自己老了很多,心里憋着许多的委屈。女人还买了一幅墨镜,来增加自己的隐蔽性。她要给自己一个结果,为了自己的幸福。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杨队来到了措长小学门口,几分钟后,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嘴里喊着爸爸。女人躲在一棵大树背后,用随身带的数码相机将这一切拍了下来。杨队接到孩子后,向山上走去。步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前。杨队敲开门,他和小男孩都进了屋。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年轻,漂亮。
    第二天一大早,杨队的妻子就坐在了县公安局的大门口。门卫问女人找谁,女人说我找局长,门卫问女人找局长干嘛,女人说我要举报你们公安局民警的生活作风问题。女人满脸浮肿,眼睛里有许多血丝。八点五十分,局长走进公安局大楼,门卫对女人说,他就是局长。女人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请进!”局长正在泡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局长的办公桌上。局长抬起头,发现是个陌生的女人,“请问,您是?”女人说:“我是来举报杨全宝同志的生活作风问题的。”局长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请坐,慢慢说。”局长为女人倒了一杯水,“你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女人还没开口,就哭了起来。局长递给女人一张卫生纸,“同志,请你放心!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说,一旦严实,我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女人将一摞照片放在了局长跟前,女人说:“我是杨全宝的妻子,五年前结婚,现在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他很少回家,总是说忙,就算好不容易回趟家,呆不了几天又说要走,好像单位缺不了他似的。那个时候我就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没想到连孩子都有了。哎!”局长仔细看着照片,阳光很明媚,局长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他拿起手中的手机,拨通了杨全宝的电话。
    杨全宝这个时候正在车上,他随刑警队的干警一起去乡下抓捕一个盗窃犯。按理说,这是刑警队的事,但是杨全宝精通康巴藏语,所以刑大的很多任务都要他去充当“翻译”。高原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很多乡村都没有通路。车只能开到有公路的地方,没有路的时候,只有走路或是骑马了,开三个小时的车,骑四个小时的马,再走两个小时的路,仍没有到达目的地。在电话里,局长很生气,并要求他立即到局里来,局长说,“小杨啊小杨,看你平时工作那么刻苦,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哎,你真是辜负了局里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杨队想解释,“那个孩子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局长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你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但你接送孩子的照片,还有那个女人的照片我这里都有,这都是铁的证据,抓捕回来后立即到我这里来深刻检讨,并接受最严厉的处分。”杨队还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一路上,不时又村民过来打招呼,大队长杨全宝用藏语和乡亲们熟络的交流着。杨队和刑警大队的三名干警准备步行到目的地,可是半路天空上突然飘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山谷里开始起雾。人在雾中行,似仙境般有一种缥缈的错觉。天黑了,他们决定今晚就在这过夜。放眼望去,见不到一户人家,这个时候又刮起了大风,携带的帐篷刚架好就被风吹翻。他们找了一颗大树,四个大男人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天亮了,吃一点糌粑,喝一点山泉,又继续上路了。这,就是高原警察。每次到乡下办案,他们会带上锅碗瓢盆,还会带上柴米油盐,路途遥远,干警们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这一座山到那一座山,你可以领略春夏秋冬四季的不同风光。
7
    这天上午,其他干警都出去巡逻了,特巡警大队只留下李峰在办公室里。打开窗户,灿烂的阳光撒在雅砻江面上,浮云在山间飘动,纯朴的藏民在小城里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威武的康巴汉子边走边唱。李峰拿着DV,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屋外,他将镜头对准这座高原小城的一切。他走到了大桥上,吹着河风,望着奔流而下的雅砻江,他在那一瞬间陶醉了。身后有人拍了拍李峰的肩膀,他转过身,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穿警服的男人,是中队长丁刚。“好玩吗?”丁刚笑着问。李峰关掉DV,点点头,“嗯,好玩!”“好看吗?”丁刚接着问。“好看。”李峰回答道。站在丁刚身旁的马洪贵说,“小李,你的新龙七日游就要结束了!”说完,丁刚和马洪贵走了,留下李峰一个人在原地。河风很大,一股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李峰是后来才知道,在离开特巡警大队的二十分钟里,漏接了五个报警电话。最重要的是,枪库里的三支防暴枪处于无任何人看管的状态。李峰写了一份两千字的检讨,并当着大队所有干警的面大声朗读,他还被罚洗半个月的碗。
    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突然出现在这座高原小城,这顿时成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路过的行人纷纷议论,猜测着宝马车的主人。宝马车在特巡警大队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留着平头,圆脸,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圆滚滚的汤圆。男人挺着啤酒肚,上身穿着一件Gucci牌的T恤,走起路来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男人身旁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盘着头发,化着淡妆,嘴角边上有一颗痣,笑的时候,那颗痣也会随着嘴角而上扬。女人有些微微发胖,走路走得很慢,一副尊贵的样子。女人一只手拎着李峰V的包,另一只手挽着男人。他们满脸的疲惫,步履匆匆。李峰看见了这对夫妇,他走上前去,“有什么事吗?”中年夫妇没有理会李峰,走进了大队办公室。李峰也跟了进来,关切的问那对夫妇,“你们是来报警的吗?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讲。”夫妇俩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李峰拿出了接出警登记表,然后接了两杯水,放在夫妇跟前。“姓名?”李峰问到。“我们不是来报警的,我们是来找儿子的。”男人拿起水杯,一饮而尽。“不要急,慢慢讲,您的儿子什么时候丢的?他叫什么名字?你把他的相貌特征也告诉我,最好能提供他的照片。现在的小孩子很贪玩,你们不要着急,慢慢讲。”李峰说这话的时候,刚刚巡逻完的王维博哼着小曲,走了进来。王维博看见这对中年夫妇,口中的小曲戛然而止,“爸,妈。你们怎么来啦?”那对中年夫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男人走到王维博面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王维博的左脸上留下了巴掌印,他捂着脸,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女人拉住了男人,“你这是干嘛?!”女人死死抓住男人的右手。“好好给孩子讲,行不?你坐边上去。”女人走到王维博跟前,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儿子,你瘦了,也黑了??????”女人哭了起来,王维博用手为母亲擦去眼泪,“妈,别哭。”“儿子,跟妈回去,咱不当警察了,受这罪干嘛。好不?我们为你在城东买了一套别墅,在你小时候最爱去的东湖公园旁边。我们还为你买了一辆兰博基尼跑车,这可是你读大学那阵天天嚷着要买的,现在我们都给你买了。好不?听妈话,跟我回去。”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王维博的手臂。王维博轻轻推开自己的母亲,“妈,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但你永远都是我和你爸的儿子啊。从成都到新龙,我们整整开了两天的车。以前问你这地方怎么样,你总是说,这地方好着呢,有麦当劳、肯德基,有游乐场,有水上公园,有商业广场,还有步行街。但事实呢?整个县城只有一家网吧,一条街道,一个超市,还有一个比咱后院还小的格萨尔广场。问你住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你也总说好,住的是单身公寓,吃的是营养套餐,但事实呢?十多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小屋里,每天自己烧菜做饭。我的儿,听妈一句话,咱不当警察了,跟我回家,咱要什么有什么!”女人说。王维博往后退了几步,“妈,爸,谢谢你们这么远来看我。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承认,我想过离开,到新龙的第一天,我就想过离开。的确,这里比内地落后,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洋房跑车,没有都市的繁华,更没有奢华的生活。我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孩子,我在你们的精心呵护下长大成人,你们为我创造好了一切,我不用担心吃,不用担心穿,更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我要思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花你们赚来的大把大把的钞票。但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警察。研究生毕业后,在你们的反对声中我参加了招警考试,当我第一次穿上威严的警服,我就发誓,这警服我要穿一辈子!这里,有蓝天,有草原,有雪上,更重要的是,这里有许许多多默默奉献、扎根草原、甘于寂寞的高原警察。我要和我的战友在一起。!”坐在一旁的男人听了王维博的话,突然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哎哟,好疼!哎哟,好疼!”男人满脸的痛苦。女人抱着男人,大声喊到:“快,送你爸去医院。”王维博一边拨120,一边急切的问,“爸,怎么了?”。女人挤出几滴眼泪,“你爸得了肝癌!”王维博一听,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男人被送到了县医院,医生对他做了全面的检查。看着父亲一脸的痛苦,王维博找到了医生,“我爸的肝癌到了什么程度?”医生满脸诧异,“什么肝癌?他的身体好着呢!这是体检表,你自己看看。”医生递给王维博一张体检表。王维博是学医的,他能轻而易举的读懂表上的各项检测结果。王维博坐在父亲的病床前,削着苹果。女人说话了,“孩子,你看你爸病成这样,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跟我们回去吧,多陪陪你爸。”王维博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父亲,“爸,妈,我不会跟你们回去。体检表我看过了,爸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女人站了起来,流着泪,突然跪在了王维博的跟前,“孩子,妈求求你了,跟我们回家吧!你在这里,图个啥啊?”王维博将母亲扶了起来,“爸,妈,儿子真的不能跟你们走。我是一名高原警察,高原人民需要我,高原的稳定与繁荣需要我。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汶川大地震后的一天夜里,我和大队的老高原朱兴虎一起外出步巡,一块巨石突然从路边的山上滚了下来,朱兴虎一把推开了我,自己却被砸得血肉模糊。”朱兴虎,不就是那个博客的主人吗?站在一旁的李峰顿时一切都明白了。这时,王维博的对讲机响了起来,“维博,维博,沿江北路32号有人打架,请立即出警,请立即出警!”“明白,明白!”警情就是命令,王维博和李峰转身就要走。“站住!”王维博的父亲老泪纵横,“你今天敢出这道门,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王维博背对着父亲,他比谁都清楚,断绝父子关系意味着跑车没了,别墅没了,大把大把的钞票也没了。王维博转过身,对着父亲和母亲敬了一个军礼。尔后,转身离开了。阳光下,王维博头顶上的警徽格外耀眼。
    第二天一大早,王维博的父母就离开了新龙。王维博望着渐行渐远的轿车,眼中含着泪,敬了一个礼。
  8
    “快起床!有任务!”李峰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同事们忙碌的样子,他有些失落,他知道这次任务又没有他的份。王维博对中队丁刚说:“丁队,杨队下乡了,还有两个同事请了病假,咱人手不够啊!”丁刚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无意间,他的目光扫到了李峰。“李峰,一起去!”李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愣着干嘛,赶快啊!”丁刚提高了音量。
    穿戴好防弹衣和防弹头盔,领到枪,几辆警车在局长的带领下向黑暗中驶去。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去抓捕上次因为李峰而逃走的杀人恶魔。高原的夜总是这么静,抬头仰望,满天的繁星。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地点,李峰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情。“行动!”局长一声令下,各小组分头行动,他们缓缓向目标房屋靠近。房子里亮着灯,隐约看得见有个男人的身影。“李峰负责守住这个窗,其他人跟我走!”丁刚尽量压住自己的声音。李峰将自己隐藏在草丛里,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屋内的一举一动。远处的座座青山连成一片,似乎想要吞噬掉山谷里的一切。门前的小河哗哗的流淌着,夜静得有些令人害怕。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月亮被乌云遮住了脸。李峰躲在草丛里纹丝不动,雨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和鞋子。突然,李峰透过窗户看见犯罪嫌疑人用一把自制的手枪顶着马洪贵的脑袋。犯罪嫌疑人疯狂的叫喊着什么,马洪贵将枪扔在了地上。李峰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是心跳越来越快。执行任务前,局长反复强调,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开枪。但李峰管不了那么多了,罪犯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的战友,即使马洪贵看不起自己。上膛,瞄准,轻轻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后,犯罪嫌疑人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怎么又是你!”局长阴沉着脸,“我说过多少回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李峰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局长,我错了,愿打愿骂随你了。”局长高高的举起拳头,朝李峰的胸膛打了过来。李峰吓得闭上了眼睛,局长的拳头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小伙子,好样的!”局长笑着说。马洪贵给了李峰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在李峰耳边轻声说道,“好兄弟,谢谢你!”
9
   
    八月末的新龙,青稞早已收割完毕,青稞垛规矩地排列在田里。奔腾而下的雅砻江河水漫过了河滩上的丛林,它像一条巨龙一样蜿蜒着围绕着新龙县城,走向远方。格萨尔广场依然热闹非常,转经的老者、磕长头的虔诚者、小贩和背着单反相机的游客,他们用自己的视角辨别着天堂的颜色。
    夕阳落下的时候,杨队的妻子敲响了一个陌生女人的门。“你是?”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藏族女人。“我想和你谈谈。”杨队的妻子尽量保持微笑,“杨全宝,你该认识吧?”妻子问到。“杨警官?我当然认识,您是?”藏族女人问到。“我是他的妻子。”妻子说道。“原来是嫂子啊,稀客,稀客!快到屋里来坐。”藏族女人热情的说。“不坐了,我说完就走。你认识杨全宝多久了?”妻子在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我认识杨警官五年了。”藏族女人笑着回答道。妻子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你知道他有老婆,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吗?”藏族女人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女人依旧保持着微笑。“啪!”妻子给了藏族女人一记耳光。藏族女人惊呆了,她用手捂住半边脸,眼圈红红的。“你知道他有老婆,他有女儿,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你们居然还有了孩子,你还要不要脸?”妻子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她坐上了开往康定的客车。她想回家了,新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伤心之地。车还没有开,妻子望着奔流而下的雅砻江,泪水又落了下来。妻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杨全宝。妻子压掉了电话,老杨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手机又响了起来,依然是杨全宝的号码。妻子这回没有压掉电话,她选择了不接。手机响了很久,当铃声戛然而止,妻子的心突然感到有些失落。客车缓缓开动,妻子的眼皮跳个不停,她隐隐的感到一丝不祥,拿起手机,给老杨回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不是老杨,而是中队长丁刚。“嫂子,你在哪?老杨出事了!快到县医院来一趟!”杨全宝一行在执行完抓捕任务后的归途中可遇到了车祸,老杨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女人对丁刚说:“他出事了关我什么事!”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望着绵绵青山,妻子越哭越厉害。“师傅,停一下!”
妻子在县医院见到了杨全宝。老杨满脸是血,头上缠着绷带,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杨全宝的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身旁站着特巡警大队的民警。妻子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抱着老杨,痛哭了起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站在一旁的李峰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老杨啊老杨,你咋这么狠心!丢下我和女儿不管,自己先走了,我们怎么活啊!老杨,还记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吗?你有一辆自行车,每到周末你都骑着自行车带我到郊外玩。你还记得我二十岁生日吗?你家里穷,为了给我买生日蛋糕,你每天只吃一顿饭,那个时候你还在念警校,训练量很大。有一天,你晕倒在训练场上,牙都摔掉一颗。我生日那天,你捧着一个生日蛋糕出现在我的面前,看着瘦了一大圈的你,我抱着你哭了。我发誓,这辈子就跟定你了。后来,你上了高原,女儿出生那天,我望着她好久好久,她简直就是你的翻版,那眼睛,那眉毛,那小嘴??????我发誓我要照顾好她,给她最好的教育,给她最好的生活。看到她,就像你在我身边。老杨,你醒醒,女儿需要你,我也需要你。老杨,我不跟你离婚了!”妻子趴在杨全宝的胸膛上,泣不成声。老杨睁开了眼,“你这是干嘛啊?”妻子发现男人没有死,她站了起来,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拿起放在病床上的手提包,想要离开。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妻子发现,女人就是那个藏族姑娘。杨全宝看见他们,努力坐起来,“你们怎么来啦?”藏族姑娘说,“我们是来给您送喜帖的。”一旁的妻子一惊,请帖?什么请帖?杨全宝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祝贺,祝贺!老杨在这里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这时,四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小孩子手捧着一大把格桑花,大声喊着“爸爸”跑到杨全宝床前。妻子满脸诧异,“老杨,这是咋回事?”杨全宝对孩子们说,“叫妈妈!”四个孩子来到妻子跟前,喊了一声“妈妈”。妻子有些不知所措,“老杨,这到底是咋回事?”躺在病床上的杨全宝笑了,“那个扎马尾的小女孩叫扎西珠,父母早逝,从小跟着爷爷长大;那个皮肤黑黑,有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叫益西娜姆,也是一个孤儿;那个男孩叫扎依,也就是你认为的我的儿子,他父亲死得早,母亲改了嫁,年迈的爷爷靠放养十多只羊维持生计,饭都吃不饱,更不要说上学念书了。后来,我知道了扎依的事,给他联系好了学校,学校为他免去了学杂费。小扎依家很远,他每天就住小张姐姐的家。”杨全宝指了指那藏族姑娘,“原来是这样!”妻子后悔莫及。杨全宝接着说:“第一次见到扎依的时候,他身上穿着一件大得可以当裙子的上衣,忧郁的眼神,呆滞的表情让我很痛心,于是我就决定当起他的代理爸爸,我每个月给他们200元生活费,小张姐姐的家在西藏林芝,是在新龙来支教的大学生,小张姐姐照顾他们的生活,帮他们补习功课。所以,这些孩子叫我爸爸,叫小张姐姐妈妈。”妻子走到小张姐姐跟前,说了声对不起。小张姐姐将一份喜帖递给了她,“嫂子,记得和杨警官一起来参加我的婚礼哦。”四个孩子簇拥在妻子面前,扎依将一支艳丽的格桑花递给了她。妻子笑了,她蹲下身来,紧紧地拥抱着四个孩子。
所有干警的脸上都写着笑容,笑容背后却隐藏着无边的苍茫。这是一种职业所具有的高尚。
辽阔的高原上,他们共同坚守着一份职业,更坚守着一份信仰。


10
    拉日马是草原的天堂。一条土石路将拉日马草原一分为二,偶尔会有两三牧骑从草原深处踽踽走来。草原的边际,是相伴守望的雪山。李峰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着,阳光下,草原上印着青春的足迹。心连心艺术团走进新龙大型文艺活动在拉日马草原上举行,李峰站在舞台边上,负责活动的正常进行和演员们的安保。李峰手握着DV,他当然不愿错过和名人们零距离接触的机会。舞台上,歌手和演员们载歌载舞;舞台下,身着盛装的藏族同胞热情奔放。“今年是咱们甘孜藏族自治州建州六十周年的盛典。六十年来,全州各族同胞团结一心,在伟大的中国GCD(泛指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建立共产主义社会为目标的工人党。)的领导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甘孜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民族团结、人民群众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下面有请著名演员美琪为大家演唱《我和草原有个约定》。”李峰将DV放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是美琪。
    美琪穿着一件白色体恤和一条紧身牛仔裤。她将头发高高盘起,合着优美的旋律,美妙的歌声传了出来:“总想看看你的笑脸,总想听听你的声音,总想住住你的毡房,总想举举你的酒樽,我和草原有个约定,相约去寻找共同的根,如今踏上这归乡的路,走进了阳光迎来了春。”
    娜姆看了李峰写给她的信,误会在瞬间灰飞烟灭。这天一大早,娜姆赶到了拉日马大草原。在人群中,娜姆一眼就找到了李峰。两年来,李峰的身影常常在娜姆眼前浮现。朝思暮想的男人就在眼前,娜姆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想要给他一个热吻。
    舞台上的美琪无意间瞥见了台下的李峰,那美妙的歌声在瞬间戛然而止。自己苦苦寻找的爱人居然会在这里出现,美琪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李峰说了。这个时候的美琪因为一部《卓玛》红遍了大江南北,她早就已经蹬掉刘百,自己远走高飞。刘百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张跳板罢了。现在的美琪有钱了,从前的那张中国地图早就扔了,她买了一张世界地图挂在自己的别墅里,她的梦想是周游世界。她深爱着李峰,她想和李峰一起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她曾经四处寻找过李峰,却无果。眼前的李峰比以前黑了,比过去壮实了,身着人民警察制服的他帅气逼人。美琪想对他说:“李峰,我们有钱了,我们可以买大房子了,你也可以有宝马跑车了”美琪扔下话筒,快步跑到李峰跟前,面带微笑,给了他一个拥抱,给了他一个热吻。
    李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俩人深情的吻着,满心欢喜的娜姆看到了这一切,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大喊一声“李峰”,尔后向远方跑去。李峰在那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推开美琪,向着娜姆的方向追去。
    拉日马草原上的雄鹰鸣着嘹亮的啸,蔚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阳光有些刺眼,远处的雪山迎着光,折射出美妙的色彩。美琪突然觉得天昏地转,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娜姆一路飞奔,泪水落在了美丽的拉日马大草原上。她想要逃离,脑海里却依然是李峰的身影。草原是美丽的,现实的,又是残酷的,她闭上了双眼,脚步却没有停止。深呼吸,她闻到一股草原的芳香。她不知不觉的跑到了公路上,一辆大卡车奔驰而来,将娜姆撞得很远。娜姆缓缓睁开了眼睛,天空好蓝好蓝。
    一辆救护车向医院奔驰而去,李峰左手牵着娜姆的手,李峰的右手牵着美琪的手。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曾经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现在的爱人。
    娜姆和美琪被同时推进了手术室。虽然医生全力抢救,但娜姆还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娜姆的灵堂被李峰布置得很浪漫,遗像两旁是两捧红色的玫瑰。冰棺上,李峰用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花瓣拼成了“I LOVE YOU”的字样。乔歌来了,他告诉李峰,娜姆脸上的刀疤是一个为了抢《卓玛》的女主角的女人派人干的。王维博告诉李峰,朱兴虎的遗愿是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一名高原警察,娜姆其实就是老朱的女儿。
    娜姆追悼会那天,高原依然有很好的阳光,苍鹰在蔚蓝的天空上自由飞翔。身着警服的李峰面带微笑,最后三天,他每天都陪在娜姆身边,给她说话,给她唱歌。今天是娜姆上路的日子,李峰在娜姆耳边轻轻说道:“娜姆,你永远是我最美丽的新娘。”躺在冰棺里的娜姆穿着美丽的婚纱,李峰请化妆师为娜姆化最美丽的妆,他还请来摄影师为他和娜姆拍摄了结婚照。追悼会上,没有哀乐,取而代之的是喜气洋洋的婚礼进行曲。
    美琪哭得最厉害,因为她的身体里装着娜姆的心脏。那天,在手术室里,感到自己已经快不行的娜姆对正在为美琪的心脏移植供体而焦急的医生说:“用我的吧!”美琪患有严重的心脏瓣膜病,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心脏移植。
    “李峰,你是否愿意娶娜姆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李峰说。
    “娜姆,你是否愿意嫁给李峰作为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娜姆静静的躺在冰棺里,永远也不会再说话了。她那百灵鸟般的歌声会在天堂吟唱。
    李峰为娜姆带上了婚戒,尔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
    婚礼上,李峰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悲痛,看到亲朋好友都在为他们流泪,他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
    娜姆就要走了,突然之间有人大声的喊了一句:“向我们英雄的高原警察敬礼!”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齐刷刷的向躺在冰棺里的娜姆致以了最崇高的军礼。在场的藏族同胞突然整齐的跪了下来,朝着苍天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着,“呀咕嘟,呀咕嘟!金珠玛米呀咕嘟。”尔后,他们整齐的转响了自己手中的经轮,嘴中念诵着为逝者超度的经文。
高原上,那美丽的格桑花盛开着,一股沁人心肺的藏香扑鼻而来。
美丽的拉日马草原,辽阔得看不见边际。牧人骑着骏马,飞奔着,他们自豪的吆喝着,那渊远苍凉的低吼回旋在辽阔的草原上。





尾声  我在云里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高原的天蓝得如此彻底,好似那措卡湖般清澈见底。苍鹰在空中翱翔,飞过天际边巍峨的雪山,掠过奔流而下的雅砻江。
一条路的终点,是另一条路的起点。天堂在哪里?通往天堂的路到底有多远?只有虔诚的信徒知道。他们一路俯身,他们一路向前,寻找着深藏在自己心中的梦。
高原,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在这里,人得灵魂得到救赎,心灵得到洗礼。闭上眼,你仿佛化作一粒沙,在空中随风飞扬。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位满脸歉意的医生出现在王维博的面前。王维博认识这个医生,前几周为父亲做过全身体检。医生将一张体检表递给了王维博,“对不起,这才是你父亲的体检结果,新来的实习护士弄错了……”王维博望着手中的体检表,大脑一片空白……
一路上的风景如此美丽,王维博却没有半点欣赏风景的心情。望着茫茫苍山,王维博不知道回家的路究竟有多远。王维博回到家的第二天,父亲就走了。按照当地风俗,父亲上路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王维博多想送父亲走完最后一程。可是三天后,王维博要去执行一项重要的维稳任务。高原需要他,高原的和谐与稳定需要他。
王维博站在父亲跟前,望着父亲苍老的脸庞,他泪水止不住的往外冒。他双膝跪地,“爸,下辈子我作你父亲。”

后来,美琪来到新龙,用自己的全部收入修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县领导为了感谢美琪的一片爱心,建议用她的名字来命名这所学校。美琪拒绝了,“格桑花是高原最常见的花朵,她是希望与幸福的象征,就叫格桑花小学吧。”
美琪离开的那天,她静静的坐在格萨尔广场,望着特巡警大队巡逻的队伍。队伍里,有她的爱人。只是李峰却不曾回头,即使他知道不远处有一双深情的目光。直到格萨尔广场再也没了美琪的身影。李峰呆呆的望着美琪曾坐过的那个地方,许久,许久……
大队长杨全宝告诉李峰:“她走了,朝着拉萨的方向。”
李峰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挎着枪,奔驰在苍莽的拉日马草原上。金色的警徽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峰总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娜姆身上的香味。“喔,藏香!喔,藏香!就像我心爱的姑娘,回到我身旁。”


                                   2010年10月28日下午于四川警察学院铸剑亭
                                   2010年11月15日 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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